太和殿赐死国贼的风波,并未随着那具尸体的消失而平息,反而像一滴投入滚油的冷水,炸得整个大周王朝都动荡不安。
“龙脉造假”的丑闻,如同一块永远无法洗刷的污渍,深深地烙印在了李烬的帝王声誉之上。曾经“天命所归”的光环,如今已然褪色,变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与谈资。
皇宫,紫宸殿。
李烬烦躁地将一本弹劾奏章狠狠地摔在地上。奏章的封皮上,赫然写着“请罪己诏以安天下”八个大字,笔锋凌厉,透着一股不畏龙颜的刚直。
“罪己诏?安天下?”李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布满了血丝,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一群乱臣贼子!朕杀了沈观砚,为国除害,他们非但不感念朕的雷霆手段,反而听信谣言,逼迫朕下罪己诏!他们是想让朕向全天下承认,朕的皇位……来路不正吗?!”
内侍总管跪伏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三个月来,皇帝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阴沉。他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外面是沸腾的民怨和摇摆的军心,内里是如影随形的猜忌与恐惧。他甚至开始夜夜噩梦,梦见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沈观砚”对他诡异地微笑,梦见天下万民用唾沫将他淹没。
他急需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来冲刷掉身上的污点,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来向天下人重新宣告——他,李烬,依旧是这个王朝唯一的主宰!
在极度的压抑与暴怒之中,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发的火星,瞬间照亮了他阴鸷的眼眸。
“传朕旨意!”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再过三个月,便是朕的三十岁万寿节!朕要……大办!”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那些象征着皇权的奢华陈设,一种病态的亢奋爬上了他的脸庞。
“朕要在太和殿,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国宴!邀请所有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还有……那些心怀鬼胎的各国使臣,全都给朕请来!”
他要用最极致的奢华,最恢弘的场面,来彰显大周的国力,来重塑他至高无上的威严。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即便没有了“天命”的加持,他李烬的江山,依旧稳如泰山!
“去!告诉礼部和户部,钱,朕不在乎!朕要的,是万国来朝的盛景!朕要的,是让所有人都闭上他们的嘴!”
圣旨一下,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
在如今国库空虚、民怨沸腾的当口,如此大操大办,无异于火上浇油。不少言官再次上书劝谏,却无一例外,都被李烬以“非议君上,动摇国本”的罪名,或廷杖,或罢官,或流放。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再无人敢提出异议。整个京城,都像一台被强行启动的巨大机器,为了皇帝的三十岁寿诞,疯狂地运转起来。
安康县主府。
当沈知遥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静坐在书房中,用一方素帕,仔细地擦拭着案上那三件用油布包裹的“证物”。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万寿节……国宴……”她轻声呢喃着,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涟漪迅速扩大,最终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个舞台,终于来了。
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一个万众瞩目,一个避无可避,一个能将李烬从荣耀的顶峰,一脚踹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最完美的舞台。
他想用一场盛大的庆典来洗刷耻辱?
那她,便让这场庆典,变成他的断头台!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知遥一改往日的低调,开始频繁地出入宫廷。
她主动请缨,要求协助礼部,为陛下的万寿节出谋划策。
李烬正愁手下无人可用,见这位刚刚立下“大义灭亲”大功,又深受万民敬仰的安康县主如此“忠心耿耿”,自然是龙颜大悦,当即允准。
于是,在筹备寿宴的各种会议上,人们总能看到安康县主那清冷而忙碌的身影。
她为寿宴的流程提出了诸多精妙的建议,从宴席的菜品、宫廷的乐舞,到烟火的样式、百官的贺礼,事无巨细,思虑周全,甚至比礼部的官员还要上心。
“陛下乃九五之尊,三十岁寿诞,当有天家气象。臣女以为,寿宴当日,可于太和殿外设九十九级白玉阶,百官拾级而上,以示对陛下之敬仰。”
“各国使臣所献之贺礼,理应在殿前一一展示,方能彰显我大周天朝上国之威仪。”
“臣女听闻江南织造局新进了一批云锦,光华流转,灿若云霞,不若命其赶制一批,用作寿宴当晚的宫灯灯罩,届时万灯齐明,必能营造出人间仙境之感。”
她的每一条建议,都精准地迎合了李烬那急于炫耀、粉饰太平的虚荣心。李烬对她愈发信任和倚重,甚至将许多核心的筹备事宜,都交由她来定夺。
没有人知道,这位看起来一心为君分忧的安康县主,每当深夜回到自己的府邸,褪去那身忠臣的伪装后,眼中剩下的,便只有冰冷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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