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帝王寝宫,海棠旧邸。
这里曾是李烬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沈知遥喜欢这里的海棠花。他曾在这里,许下过无数自以为是的山盟海誓。而如今,这里,成了他永世沉沦的囚笼。
殿宇中央,摆放着一座用黄金打造的巨大笼子。
是的,笼子。
每一根栏杆,都有儿臂粗细,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华丽的龙纹。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黄金之上,反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将这囚笼衬托得,既奢华,又充满了无尽的……羞辱。
废帝李烬,就被关在这座笼子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囚衣,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曾经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如今只剩下蜡黄的肤色和疯长的胡须。那双曾经自以为深情的桃花眼,此刻浑浊不堪,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就像一头被拔掉了爪牙,圈禁起来,供人观赏的野兽。
而对他而言,最残忍的折磨,并非这具黄金囚笼,而是……声音。
沈知遥没有杀他,也没有将他扔进阴暗的地牢。她选择了一种,比死亡,要恶毒千百倍的刑罚。
她命人在这海棠旧邸之内,装上了一种奇特的、名为“传声铜管”的装置。这铜管,从皇极殿,一直延伸到这里。
于是,每日清晨,当皇极殿的朝会开始时,沈知遥的声音,以及满朝文武的奏对之声,都会通过这铜管,无比清晰地,传入李烬的耳中。
日复一日,永无休止。
“启奏陛下,前朝遗留下的河工贪腐案,已悉数查清,共追缴赃银三百七十万两。臣请旨,将此款项,尽数用于修缮南郡水利,以解当地旱情……”
“准奏。”
那道清冷、沉静、不带丝毫感情的女声,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地,刺入李烬的耳膜。
南郡的旱情,是他当政时,就已爆发的烂摊子。他当时只想着如何粉饰太平,如何从国库中,捞取更多的银子,来满足自己的奢靡享受,对那些流离失??灾民,不闻不问。
而现在,她,沈知遥,用他贪墨的银子,去填补他留下的窟窿。并且,还收获了南郡百姓的,感恩戴德!
“启奏陛下,关于开设女科一事,民间反响热烈。短短半月,仅京城一地,便有三百余名女子报名入学。臣以为,此乃我大昭开天辟地之盛举,必将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善。”
那个“善”字,轻描淡写,却充满了无上的威严。
李烬用指甲,狠狠地,抠着地上的金砖,指甲翻卷,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女科!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嘲笑沈知遥这个“荒唐”的想法。他说女人读书,是牝鸡司晨,是亡国之兆!
可现在,他视作笑话的东西,却成了她“流芳百世”的功绩!
“史官今日奏报,已完成《前朝实录》中,关于伪帝李烬本纪的初稿。其中,详尽记录了其在位期间,伪造龙脉、残害忠良、横征暴敛、荒淫无度等,共计三十六条大罪……”
“嗯,呈上来,朕要亲自审阅。”
“噗——”
李烬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在了那金色的栏杆之上!
罪行!
他的罪行!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天子,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史书,只会由他这个胜利者来书写!
可他,终究是败了。
败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而那个将他彻底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人,正是他曾经最看不起,以为可以随意掌控的……女人!
“沈知遥——!!!你这个毒妇!!你这个贱人!!!”
起初的那些天,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在笼中,发出最疯狂的咒骂与嘶吼。
“你不得好死!你篡夺朕的江山!你会遭天谴的!!”
“朕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他用头,狠狠地,撞击着那坚硬的黄金栏杆,发出了“砰!砰!砰!”的闷响。他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屈辱与狂怒。
可这,毫无用处。
无论他如何嘶吼,如何自残,那道声音,依旧会准时响起。
清冷,平静,有条不紊。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刽子手,不用刀,不用剑,只用她的声音,将他的尊严,他的功绩,他的一切,一片片,凌迟得干干净净。
渐渐地,他的嘶吼,变成了呜咽。
他的咒骂,变成了哀求。
最后,他彻底沉默了。
因为,他绝望了。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掉了江山,输掉了性命,更输掉了,身后之名。
他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历史的丑角。而她,则踩着他的尸骨,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的顶峰。
在这死一般的绝望之中,他的精神,开始出现了裂痕。
那天下午,朝会已经结束了。
铜管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整个海棠旧邸,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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