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盐铁新法与对外商路的开辟,源源不断的财富开始涌入大昭的国库。京城日益繁华,商旅往来,百业兴旺,一派盛世气象已然初现。
然而,端坐于九重宫阙之上的沈知遥,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丝隐忧。
她所颁布的每一道新政,无论是《清廉律》、《盐铁法》,还是惠民的医改,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惠及最底层的万千百姓。但是,她很快便发现了一个,横亘在她与她子民之间的,巨大鸿沟。
文盲。
绝大多数的百姓,不识字。
朝廷的公告,贴满了大街小巷,可百姓们,却只能围在一起,伸长了脖子,听着识字的里正或秀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转述着那些,早已在层层转述中,变了味道的政令。
她亲自编纂的《惠民良方》,免费发放到每一户人家,可许多人,却只能将其束之高阁,视作一道,能“镇宅驱邪”的“天后宝册”,却看不懂上面,那些真正能够救命的文字。
她所期望的,是一个民智开启,能够独立思考,能够理解国家法度,能够与朝廷形成良性互动的社会。而不仅仅是一群,只会盲目地,跪地高呼“陛下圣明”的,愚昧的羔羊。
思想的启蒙,必须从最基础的识字开始。
这个念头,一旦在沈知遥的脑海中生根,便以一种不可遏制的势头,迅速生长。
这一日,她再次将内阁与六部九卿,召集到了议政偏殿。
当大臣们看到,殿中央,没有了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用白灰刷过的木板时,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位女帝陛下,每一次,做出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时,都意味着,一场新的,颠覆性的风暴,即将来临。
果然,沈知遥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
“诸位爱卿。”她站在这块白板前,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木炭,“朕今日,想与诸位,探讨一个问题。”
“我大昭,究竟是为何而强大?”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然。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太傅王宗望,作为百官之首,出列回道:“回陛下,我大昭之强,在于陛下之圣明,在于文臣之治,武将之勇,在于我中原,有别于四方蛮夷的,礼仪与教化。”
“太傅说得不错。”沈知遥点了点头,“礼仪与教化,确实是我中原文明,领先于世的根本。但,这教化,究竟是教化了谁?”
她转过身,用木炭,在白板上,用力地,写下了一个大字。
“士。”
“自我朝立国,乃至追溯前朝,千年以来,读书识字,似乎都只是,士大夫阶层的专利。你们,掌握着知识,掌握着解读圣贤文章的权力,也因此,掌握了,治理这个国家的权力。”
“而占了我大昭,九成九人口的,又是谁?”
她在“士”字的旁边,重重地,写下了另一个字。
“民。”
“农人、工匠、商贩、妇孺……他们,是我大昭的基石。他们用双手,耕种出粮食,织造出布匹,建造出城池。可他们,却不识字。”
“他们看不懂朝廷的律法,不明白国家的政令。他们只能被动地,接受你们——士大夫阶层的,管理与教化。”
沈知遥放下木炭,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朕认为,这,是不对的。”
“一个国家,如果只有塔尖上的寥寥数人,是清醒的,而构成塔基的亿万民众,却都永远地,沉睡在愚昧的黑暗之中,那么,这样的强大,终究只是空中楼阁,稍有风雨,便会轰然倒塌!”
“朕,要让这阳光,不仅仅照在塔尖,更要,穿透云层,洒满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不容任何置疑的语气,宣布了她的决定。
“传朕旨意:自今日起,于全国范围之内,推行‘识字课’!”
“凡我大昭子民,家中所有适龄孩童,无论男女,无论贫富,都必须,就近入学,接受为期三年的,基础教育!”
“此教育,不求精通经义,只求三点:一,学会一千个常用字,能读能写;二,学会基本的加减乘除,能算清账目;三,学会基本的礼仪道德,知晓孝悌忠信!”
“朕,要让天下人,都识字!都明理!”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整个偏殿,瞬间炸开了锅!
“陛下!三思啊!”
这一次,站出来反对的,不仅仅是保守派,几乎是所有出身士大夫的官员,都本能地,感到了恐慌!
礼部尚书,几乎是哭着跪倒在地:“陛下!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女子与男子同校读书,这……这简直是……是败坏人伦,扰乱纲常啊!若女子皆能识文断字,抛头露面,那家中谁来侍奉公婆,谁来相夫教子?家将不家,国将不国啊!”
户部尚书张荀,也紧跟着出列,他这次,是从最实际的角度,提出了反对:“陛下,全国适龄孩童,何止千万?要让他们全部入学,需要建造多少学堂?需要聘请多少先生?这……这笔开销,将是一个天文数字!如今国库虽有盈余,但也经不起这般……这般耗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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