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耀六年的寒冬,在胜利的余温与失去袍泽的隐痛中悄然降临成都。
然而,相较于往年大战后的凋敝与悲戚,此时的蜀汉都城却透着一股劫后重生的韧性与谨慎乐观的活力。
加封大司马、开府建制的诸葛瞻,并未沉湎于巨大的荣耀与权力之中。他深知,这场胜利更多是战术上的侥幸与将士用命的结果,并未从根本上改变魏强汉弱的战略态势。
司马昭的灭国计划虽遭重挫,其篡魏之心却不会熄灭,北方的巨兽只是暂时舔舐伤口,迟早会再次露出獠牙。
得益于穿越者的记忆,他清楚地知道,历史上这场伐蜀之战的失败,确实沉重打击了司马昭的威望,使其不得不推迟篡位步骤,转而花费更多时间巩固内部权力,镇压反对声音。这意味着,留给大汉的,或许有两年,至多三年相对稳定的喘息时间。
“时间…我们必须抢得这段时间!”诸葛瞻在自己的大司马府(由原本的卫将军府扩建而成),对着新组建的核心幕僚团队——长史程虔、西曹掾李焕、司马李烨、从事中郎黄崇以及参军关彝、张遵——斩钉截铁地说道。
府内烛火通明,暖气融融,与窗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舆图上,不再是紧迫的军事部署,而是标注着各郡县人口、粮仓、工坊、水利设施的详情。
“两年。”诸葛瞻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成都平原,“最多三年。我们必须在这期间,让大汉真正强健起来,强到足以应对下一次,或许将是更猛烈的风暴!”
诸葛瞻提出了一个系统性的深化改革的方案,其思路之清晰,考量之周全,令在座诸人既感振奋,又深为叹服。
“其一,富国之基: 在《安民垦荒策》已见成效的基础上,推行“均输平准”之法的升级版。由大司马府直接牵头,在各州郡设立“常平仓”分仓,不仅平抑粮价,更利用官仓网络,大规模收购丝绸、蜀锦、井盐、铁器等特产,由官方组织商队,通过南方丝路(与爨氏的合作已初见成效)和东吴渠道进行贸易,获取巨额利润充实国库,同时避免豪强盘剥。 “不仅要百姓有饭吃,更要国库有盈余,军械有保障!”诸葛瞻强调。
“其二,强军之技: 利用缴获的魏军精良装备和工匠,设立“军器监”,集中优秀工匠,改进冶炼技术,尝试标准化生产制式刀剑、弓弩甲胄。李烨负责督导,尤其注重连弩的改进与大规模列装。 同时,正式将无当飞军纳入中央禁军体系,由关彝、张遵负责进一步扩编和强化山地战训练,使其成为一支随时可投放的战略反击力量。”
“其三,育才之策: “大战之中,凸显人才之要。”诸葛瞻对程虔和李焕道,“请程长史与李西曹牵头,改革吏治。一,恢复并扩大‘察举’范围,不仅察孝廉,更要察明法、察善工、察知兵者,唯才是举。二,于成都设‘讲武堂’,遴选军中低级军官及有潜力的良家子入学,由大将军与我等轮流讲授兵法战阵,培养忠勇可靠的军中骨干。”
一系列政令从大司马府发出,高效运转起来。然而,诸葛瞻深知,任何改革若不能得到益州本土势力的真心支持,必将事倍工半,甚至埋下隐患。昔日其父诸葛亮治蜀,尚且需要“刑法峻急,吏治肃然”的同时,平衡荆益关系。
如今他推行更深层次的改革,触及利益更广,更需要弥合之前的裂痕。
这一日,他轻车简从,再次来到了谯周的府邸。与上次私宴的凝重不同,此次书房内只有他与谯周、汝超三人,炉火正旺,茶香袅袅。
诸葛瞻率先开口,态度诚恳:“谯公,汝公。前番国难,幸得二位深明大义,鼎力相助,方有今日之功。瞻,感激不尽。”
谯周抚须道:“大司马言重了。保家卫国,份所当为。只是…大战虽胜,然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大司马近日所推新政,规模浩大,不知…”
汝超也接口道:“是啊,大司马。均输平准,涉及商贸;军器监,征发匠役;讲武堂,遴选子弟…这些,皆需地方协力。若操之过急,恐地方疲于应付。”
诸葛瞻早已料到他们的顾虑,从容道:“二位长者所虑极是。瞻今日前来,正是欲与二位坦诚商议,绝非以势压人。”
诸葛瞻详细解释了各项政策的初衷与具体实施细则,尤其强调了与地方分享利益的部分: “譬如官营贸易,所得利润,三成归中枢,七成留于郡县,用于本地水利、道路、学堂建设。所需吏员,亦优先从本地士人中选拔。”
“军器监所用匠人,皆以市价雇佣,给予田宅优待,绝非无偿征发。” “讲武堂学员,亦由各郡按名额推举,绝非强征。”
他最后诚恳道:“瞻非不知益州疲惫。然强敌在北,虎视眈眈,我辈若不趁此良机,深固根本,强兵富国,难道要坐待数年之后,魏贼再次大举来犯,重蹈覆辙吗?届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有眼前之利,皆成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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