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皇城大殿之内,百官肃立。朝堂上的气氛越发沉稳了许多,但一种无形的张力仍弥漫在雕梁画栋之间。
皇帝刘禅端坐龙椅,面色平和,目光偶尔扫过阶下位列文武之首的那道年轻身影。
常规政务奏报完毕后,殿头官唱喏:“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片刻寂静中,大司马诸葛瞻手持玉笏,稳步出列,沉静而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臣,诸葛瞻,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这位权倾朝野、声望正隆的年轻重臣,今日又将提出何等举措?
“陛下,”诸葛瞻面向御座,微微躬身,“自先帝创业,丞相治国,皆以招贤纳士为念。然,察举之制行之有年,利弊渐显。州郡所荐,或因私谊,或囿门第,致使诸多寒门贤才,怀瑾握瑜,却无由上达天听,报效国家。此实为我大汉人才之大憾,国力之一损。”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直接触及了帝国选官制度的痼疾。不少官员,尤其是出身寒微或因军功晋升者,闻言不禁暗自点头,而部分高门显宦则微微蹙眉,心生警惕。
“今,魏贼新败,暂敛锋芒,正乃我大汉革故鼎新、励精图治之良机。强国之本,在于得人。故臣深思良久,广询贤达,草拟一‘科举取士’之策,欲开天下才路,唯才是举,以实学取士,辅以德望核验,为我大汉遴选真正能安邦定国之才!”
“科举”二字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深潭,顿时在朝堂上激起巨大波澜。低语的嗡嗡声瞬间响起,许多官员面露惊愕、疑惑,甚至难以置信之色。
诸葛瞻不为所动,继续陈述核心要点:“臣之构想,此番取士,并非全然废止旧制,乃为增辟新途,与之并行。拟先于京城及周边三郡试行‘恩科’,分‘明经’、‘明算’、‘明法’三科。无论士庶,皆可自愿报名,由朝廷统一命题,于指定考场应试。试卷糊名誊录,以防徇私。依成绩高下,取优异者,授相应职司或入府衙见习。其家世品行,亦会由有司另行核验,确保德才兼备。”
他刻意强调了“试行”、“并行”、“核验德行”,并只选择了相对务实、争议较小的科目,以期减少冲击。
然而,即便如此,反对之声依旧立刻爆发。
一位出身梓潼大族的议郎立刻出列,高声道:“陛下!大司马此议,臣以为万万不可!取士之道,关乎国本,岂能轻变?察举制乃两汉旧章,祖宗成法,所选之官,皆经地方长官详察其德能,岂是区区一场考试所能替代?若开此门,只重文墨技巧,忽略德行操守与治政经验,岂非取虚才而舍实干?且天下士子必竞相钻研应试之术,而荒废实学,本末倒置,后患无穷啊!”此言一出,立时得到不少保守官员的附和。
又一位老臣颤巍巍出列,他是荆州派系的元老:“陛下!大司马之言,看似有理,然实则凶险!自古士农工商,各有其分。仕途乃士人之阶,若对寒庶大开方便之门,致使官秩淆乱,尊卑不分,朝廷体统何在?士族体面何存?长此以往,必生祸乱!望陛下明鉴!”这话语更是直指阶级根本,充满了维护特权的焦虑。
朝堂之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大多围绕着“违背祖制”、“轻视德行”、“淆乱秩序”几点展开,情绪激动。
诸葛瞻面色平静,待声浪稍歇,方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那些反对的臣子:“诸位同僚所虑,思远亦曾深思。然,请问诸位,黄皓当道之时,其所引荐之官,德行何在?才干何在?旧制若果真无懈可击,又何来此前朝局之混沌?”
他一句话揭了伤疤,让许多当初与黄皓有牵扯或保持沉默的官员面色尴尬,一时语塞。
“至于德行,”诸葛瞻继续道,“察举之‘察’,如今还剩几分真意?无非人情请托,门第互保罢了。科举考试,只取才学之‘实’,而将‘德’之核验,交由朝廷有司独立负责,二者分开,岂不比将德才评判皆系于一人之口更为可靠?再者,试问在场诸位,谁敢断言寒门之中,便无忠贞爱国、品德高洁之士?难道唯有高门大户,才知忠义廉耻吗?”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之气,目光灼灼,竟无人敢直视反驳。
这时,大司农董厥出列了。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务实:“陛下,老臣以为,大司马之议,并非全盘否定旧制,乃是增补新途,且先行试点,谨慎无比。如今大汉百废待兴,各方亟需人才。‘明算’、‘明法’之才,于国库、刑狱、工造诸事,尤为急缺。旧制选拔,缓不济急,且未必能得真才。试行科举,或可解此燃眉之急。些许疑虑,可在试行中逐步完善。若因噎废食,实非老成谋国之见。”
尚书令樊建紧接着出列,肃然道:“陛下,董辅国所言极是。尚书台政务繁巨,深感佐吏人才匮乏,尤缺精通律法、算术之专业吏员。科举取士,统一标准,公平公开,确能拓宽选才范围。臣支持先行试点,以观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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