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手持汉节,率领着由精心挑选的属官、护卫以及数名深藏不露的锦衣卫好手组成的使团,离了成都,沿江东下。
一路过白帝,穿三峡,所见江防要隘,历经战火痕迹犹在,尤其是白帝城下,虽经清理,仍能想见月余前那场血战的惨烈。这使得李焕心中更加明晰大司马诸葛瞻夺取荆州,打破困局的战略意义之深。
船行虽速,李焕的心却似比这江水更急。他不断在脑中推演着抵达建业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孙皓的暴虐之名早已传遍天下,此行绝非坦途。随行的锦衣卫校尉亦不时将沿途观察到的东吴境内民生凋敝、军士疲惫的情报悄然汇总于他,更印证了战后东吴外强中干的判断。
及至建业,只见这座江东帝都依旧繁华,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市井巷陌间,虽不乏吴侬软语,却也隐隐有士卒巡逻更频,城门盘查甚严,显然巴东新败的消息已如阴云笼罩全城。
依礼递交国书,入住驿馆后,等待并非漫长。孙皓虽暴戾,但对汉使的到来,尤其是涉及被俘主帅陆抗之事,显然无法怠慢。次日,便有吴宫旨意传来,召汉使入宫觐见。
吴宫大殿,较之成都的汉宫,更多了几分江南的精致,却也透着一股骄奢之气。孙皓高踞御座之上,年岁虽不高,但面色虚浮,眼神阴鸷,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暴戾威压。
两旁文武百官肃立,文官以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为首,武官则多面有愤懑之色,显然对巴东之败耿耿于怀,看向李焕的目光极为不善。整个大殿的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李焕整了整衣冠,手持汉节,步履沉稳,行至丹墀之下,依使节之礼参见,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大汉皇帝陛下驾前,大司马府西曹掾,使臣李焕,奉我主之命,参见大吴皇帝陛下。”
孙皓冷哼一声,并未按常理赐座或客套,直接劈头问道:“哼!刘禅派你来,所为何事?莫非是来炫耀尔等在巴东的侥幸之功?”话语中的敌意毫不掩饰。
李焕心中微凛,知道今日必是一场硬仗。他深吸一口气,将早已酝酿好的说辞从容道出:“回禀吴皇陛下。我主素来念及孙刘联盟,共抗曹魏之谊。前番误会,以致兵戎相见,实非我大汉所愿。今战事已毕,我大汉为表重修旧好之诚意,愿妥善处置贵国被俘将士,尤其是镇军大将军陆抗公。”
他刻意略过东吴主动入侵的事实,将冲突称为“误会”,先将姿态放低,以免彻底激怒孙皓。接着,他话锋一转,开始阐述核心提议:“然,吴皇陛下明鉴,巴东一战,我大汉将士亦浴血捐躯,白帝城下,寸土寸金。且近年来,曹魏司马氏虎视眈眈,若孙刘长期对峙,只会令北虏坐收渔利。为长远计,为共抗强魏,我主与大司马以为两国疆界,当有所调整,以安彼此之心。”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殿上神色各异的吴国群臣,最终落回孙皓脸上,清晰而坚定地说道:“故,我主提议,大汉愿即刻释放陆抗大将军及所有被俘吴军将士,并归还部分缴获军械。同时,为彻底消除边界纷争,请吴皇陛下念及两国盟好之大义,将荆州诸郡划归我大汉管辖。如此,则两国疆界清晰,可尽弃前嫌,戮力北向。此外,请陛下即刻释放此前被贵国扣押之我大汉使团人员。此乃互利共赢之策,望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犹如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冷水,整个吴宫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狂妄!”
“痴心妄想!”
“荆州乃我江东门户,岂能轻与?”
武官队列中,怒斥之声此起彼伏,若非在朝堂之上,几乎有人要拔剑相向。即便是文官之中,也多面露惊愕与愤慨,显然觉得蜀汉的条件过于苛刻。
李焕早有预料,面对汹汹议论,他面色不变,待声浪稍息,便准备依照预定计划,展开一场精心准备的外交辩论。他向前微踏一步,声音提高,准备引经据典,陈说利害:
“诸公稍安!焕请试言之:昔孙刘联盟,共破曹操于赤壁,荆州本为……”
“够了!”
一声暴喝自御座传来,打断了李焕的话头。孙皓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脸上肌肉扭曲,眼中杀机毕露。他死死盯着李焕,声音冰寒刺骨:“李焕!汝欺人太甚!”
他伸手指着李焕,怒极反笑:“陆抗?哼!丧师辱国,折我大吴锐气,此等败军之将,留之何用?尔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江东儿郎,岂缺一陆抗?!” 这话说得绝情至极,令殿上一些与陆家交好或心存理智的官员都暗自皱眉。
孙皓根本不给他们插话的机会,语气越发激烈:“至于荆州?更是白日做梦!一寸山河一寸金,乃我大吴历代先帝基业,岂容尔等西蜀鄙夫觊觎?拿一个败将来换我荆州要地?诸葛瞻是得了失心疯,还是以为朕可欺?!”
他越说越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凶光闪烁,猛地挥手:“来人!将此狂悖之徒给朕拿下!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朕要看看,蜀汉还有没有胆量再派使臣来索要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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