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散了夜的阴霾,也照亮了上邽城头那面依旧飘扬、却显得无比孤寂的魏国大旗。然而,与旗帜的顽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内死一般的沉寂与弥漫在空气里的绝望。
司马望及其核心部曲连夜弃城东逃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守军和百姓中传开。起初是不敢置信,随即便是被抛弃的愤怒、对未来的恐惧以及……一种诡异的解脱感。最后的支柱已然崩塌,继续抵抗失去了任何意义。
城头之上,残存的魏军中级将校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只有茫然与无措。主将逃亡,粮草将尽,外无援军,内有饥馑,这城,还怎么守?
“开城……投降吧。”不知是谁,低声说出了这句压在所有人心头的话。这一次,没有人出声反对,只有一片死寂的默认。
辰时初刻,上邽那扇被视为“生路”的东门,在经历了昨夜的逃亡与厮杀后,再次缓缓洞开。只是这一次,从城中走出的,不是突围的军队,而是一行身着素服、未携兵刃的魏军将领和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父老。他们手捧户籍册、兵符印信,步履沉重地走向城外严阵以待的汉军大营。
中军大帐前,姜维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这群代表着上邽最后抵抗力量的投降者。傅佥、蒋斌等将领肃立两侧,甲胄鲜明,杀气未敛。
“败军之将,参见……参见大汉大将军。”为首的魏将声音干涩,艰难地跪伏下去,双手高举过头顶,托着那枚象征着天水郡军事指挥权的铜印,“上邽……上邽守军,愿……愿降。请大将军……纳降。”
他身后的众人也随之跪倒,将户籍册、府库钥匙等物一一呈上。
姜维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扫过这些面如死灰的降将,又越过他们,望向那座洞开的城门,望向城头那些影影绰绰、正紧张注视着这里动静的守军身影。这一刻,他等待了太久,谋划了太久。祁山血战,月余围城攻心,所有的牺牲与算计,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
他缓缓上前一步,亲手扶起了那名军司马,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愿归顺,便是我大汉子民。过往之事,一概不究。起来吧。”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那些降将如蒙大赦,几乎要瘫软在地。
“傅佥、蒋斌!”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入城接管防务!张贴安民告示,肃清残敌,维持秩序,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诺!”
军令下达,训练有素的汉军各部开始有序入城。没有预想中的烧杀抢掠,只有纪律严明的接管与安抚。姜维早已严申军纪,他知道,夺取城池易,收服人心难。
入城之后,姜维立刻践行了箭书中的承诺。他下令开仓放粮,赈济城中饥民;宣布减免本年度赋税,三年内税赋减半;对于投降的魏军士卒,愿意归农者发放路费和一纸证明,愿意留下者经过甄别后打散编入各营。
一系列举措迅速稳定了人心。当饥肠辘辘的百姓领到救命的粮食,当惶惶不可终日的降兵发现真的可以活命甚至有机会获得土地时,弥漫在上邽城中的恐慌与敌意,开始逐渐消散。
与此同时,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分别飞向坐镇汉中的诸葛瞻和成都的朝廷。
汉中,南郑,大司马行辕。
相较于成都的遥远,诸葛瞻身处汉中,对前线的战况感知更为直接和敏锐。当信使将“克复上邽,司马望溃逃”的捷报呈上时,行辕内一片欢腾,但端坐主位的诸葛瞻,脸上却并未露出过多的意外之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只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好。大将军果然不负众望。”他平静地评价道,随即转向身旁侍立的黄崇和赵柒。此二人,黄崇在协助霍弋初步稳定陇西后,已奉命带回部分兵力及详细报告返回汉中;赵柒则在参与上邽之战后,被姜维派回,向诸葛瞻当面汇报战况并听候新的调遣。
“黄崇,赵柒,你二人一路辛苦。”诸葛瞻看向他们,“陇西初定,上邽光复,此乃扭转国运之始,然亦是更大挑战之开端。后续政务、民情、军务整合,千头万绪,你二人既有前线经验,还需多多辛劳。”
“谨遵大司马令!”黄崇与赵柒齐声应道,能在诸葛瞻身边参与这中枢运筹,让他们倍感振奋。
诸葛瞻迅速下达指令:“即刻以大汉大司马府代朝廷名义,草拟嘉奖令,飞骑送往姜大将军处及陇西霍弋处,对所有有功将士先行褒奖,稳定军心。具体封赏,待朝廷明旨下达。”
“同时,以我的名义行文大将军,上邽已克,陇右门户在我。下一步,是东进还是固守,由他临机决断,我与朝廷绝不掣肘。汉中粮草军械,已为他备足,可随时支取。”
“敬之。”
身侧,负责协调情报与安全的锦衣卫指挥使李烨立刻上前一步:“在。”
“你即刻返回成都,”诸葛瞻沉声道,“一则,将此间详细战况面禀陛下,稳定朝堂;二则,锦衣卫需加大对洛阳、东吴方向的渗透,魏国新败,必有反应,我要知道司马炎的一举一动!三则,成都工坊、粮仓,需你坐镇督促,确保后续供应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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