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陇山山脉的轮廓在淡青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冷峻、陡峭。
陇县城头之上,“晋”字大旗在夹杂着黄土颗粒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李辅按剑而立,冰冷的甲胄贴着他的肌肤,传递着一种与他内心炽热决绝截然相反的寒意。他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城外那片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的蜀军连营。
营寨连绵,旌旗蔽空,尤其是那面迎风招展的“汉”字帅旗以及旁边稍小一些的“霍”字将旗,无声地宣告着来者的身份与决心——蜀汉此番西路军北伐先锋,霍弋。
“将军,蜀军怕是又增兵了,看旗号是马恒部的羌骑。”副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辅脸上横肉抽动了一下,冷哼一声:“霍弋、马恒、赵柒……。来得正好!一雪前耻,就在此时。让他们都来试试,我李辅,是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容易啃下的骨头!”
他猛地一拍城墙垛口,碎石簌簌落下。“传令下去!滚木、礌石、热油、金汁,都给老子备足了!弓弩手分成三队,轮流上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一支箭!告诉儿郎们,大晋的援军正在路上,守住陇县,人人封妻荫子!若是城破……”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家中老小亦难逃奴役!唯有死战!”
“死战!死战!”城头上响起一阵参差不齐却充满绝望的呐喊。李辅很清楚,钟会大将军在陈仓顶住了姜维,但长安来的石苞援军还需时日。他这里,就是最前沿的炼狱,要么将蜀军死死钉在陇山之外,要么,玉石俱焚。
蜀军大营,中军帐内。
霍弋一身甲胄,站在巨大的陇西舆图前,目光沉静。眼神中的锐气与沉稳,比起以往更胜。马恒与赵柒分立两侧,一个剽悍,一个精干。
“李辅倒也是块硬骨头。”马恒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声音洪亮,“据探子回报,他将城中青壮都驱赶上城协防,存了死守之心。城内粮草器械,至少可支两月。”
赵柒接口道,语气冷静:“强攻伤亡必大。但陇县地势紧要,卡住此处,我大军便无法安心东出,与大将军合击陈仓。时间,不在我们这边。一旦晋军援军稳固西线,或钟会分兵来援,我军将陷入被动。”
霍弋微微颔首,手指点在陇县的位置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登基,改元天纪,首伐逆晋,天下瞩目。我西路军肩负重任,岂能困于小小陇县城下?李辅想当忠臣,我便成全他。然,大汉复兴之大势,非一介匹夫之勇可挡。”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爱将:“马恒。”
“末将在!”
“你麾下骑兵,善于奔袭机动。自明日起,环绕陇县,断其一切外援、樵采。若遇小股敌军出城,尽数歼灭,挫其锐气。”
“得令!”马恒抱拳,眼中闪过嗜战的光芒。
“赵柒。”
“末将在!”
“你督率步兵,打造攻城器械。云梯、冲车、井阑,务求坚固犀利。三日内,我要看到足以覆盖陇县城头的攻击阵列。”
“遵命!”赵柒躬身领命。
“至于攻城主力……”霍弋的目光投向帐外,那里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南中精锐以及部分无当飞军改编的劲旅,“由我亲率。三日后,辰时,攻城!”
命令既下,整个蜀军大营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日夜不息,一座座高大的井阑、沉重的冲车逐渐成型。马蹄声如雷鸣,马恒的羌骑如同旋风般,将陇县方圆二十里变成了死亡的禁区,数批试图出城探查或取水的晋军小队,都被无情地猎杀在城外。
城内的李辅看着城外蜀军有条不紊的准备,心情愈发沉重。他尝试过几次小规模夜袭,想破坏那些正在建造的攻城器械,但蜀军戒备森严,哨探放出极远,袭扰的队伍皆是无功而返,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蜀军营寨的严谨与士兵的彪悍,让他彻底收起了任何侥幸心理。
第三天,黄昏。
霍弋亲自巡视前营,看着那一排排擦拭得雪亮刀枪的士兵,看着他们眼中混合着紧张与渴望的战意,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将士们!翻过陇山,便是关中!拿下陇县,复兴汉室,还于旧都,便在此一举!逆晋窃据中原,残民以逞,今日,我等奉天讨逆,以正乾坤!”
“复兴汉室!奉天讨逆!”
“复兴汉室!奉天讨逆!”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直冲云霄,连陇县的城墙似乎都在这股声浪中微微颤抖。
第四日,辰时。
初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却无法驱散陇县城下那凝如实质的杀气。
“咚!咚!咚!”
低沉而震撼的战鼓声敲响了进攻的序曲。
蜀军阵型变动,如同缓缓展开的死亡之翼。最前方是手持巨盾的刀盾兵,厚重的盾牌组成一道移动的城墙。其后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再往后,是推动着楼车、冲车的工兵和负责攀城的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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