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天纪二年,秋。
成都的皇宫,在经历过去岁先帝大行、北伐鏖战、大将军殉国的连番悲怆与震荡后,终于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透出了一股沉淀下来的坚实气象。
虽宫阙依旧,白幡方撤,但往来官吏的步伐沉稳,眼神中少了些许慌乱,多了几分经过血火洗礼后的凝定。
皇宫内,天子刘璿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黑色为底、绣有赤龙纹的冕服,冠冕前的十二旒白玉珠微微晃动,遮不住他眼中那份日益增长的威仪与沉静。
登基近两年,从监国到承继大统,经历父丧、北伐、胜败与巨痛,这位原本或许会在深宫中庸碌一生的太子,已被时势磨砺出了棱角。
御阶之下,文武百官分列左右。为首者,正是大司马、录尚书事、总揽朝政的诸葛瞻。他今日未着甲胄,仅一身玄色深衣,腰束玉带,面容比之年初姜维殉国时消瘦了些许,眉宇间却更添了一份如渊岳般的沉稳。那双曾因悲痛而赤红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夜,仿佛能吸纳一切波澜。
朝会进行至中段,主管官吏选任的吏部尚书樊建出列,手持笏板,朗声奏道:“陛下,大司马。去岁北伐,虽中线受挫,然大将军壮烈殉国,三军将士用命,西线霍弋都督连克陇县、汧县、隃麋,迫降雍县,兵锋直指关中;更兼安定,拓土数百里,功勋卓着。今凉州新定,亟需重将坐镇,以固西疆,并图将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洪亮:“臣与诸公谨遵陛下与大司马之意,考功论绩,以为征北将军霍弋,忠勤体国,老成持重,先帝在时便镇守南中,威惠并施,使南疆晏然;北伐之役,更是独当一面,战功彪炳。当晋其位,以彰其功,以安西土。”
刘璿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诸葛瞻:“大司马以为如何?”
诸葛瞻出班,躬身道:“陛下,霍弋将军国之柱石,功在社稷。凉州地接羌胡,民风彪悍,非威望素着之宿将不能镇抚。臣赞同樊尚书之言,当晋霍弋之位,委以西事重任。”
“准奏。”刘璿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擢升征北将军霍弋为骠骑将军,假节钺,都督凉州诸军事,继任大将军之凉州牧,食邑增至三千户。望霍卿为朕守好西大门,抚羌胡,练精兵,以待天时。”
旨意一下,群臣并无异议。霍弋的资历、能力与功绩,足以担此重任。骠骑将军位比三公,仅次于大将军,如今大将军之位因姜维之故而空悬,霍弋便是军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假节钺,更是赋予了他在凉州境内先斩后奏的无上权威。
这道任命,既是对霍弋功绩的肯定,也标志着蜀汉的战略重心,在经历中线挫折后,更加明确地倾向了经营西北。
樊建继续奏道:“另,小将马恒、赵柒,屡立战功。昔年于陇西整合羌氐,为大将军北伐助力良多;去岁北伐,随霍弋将军征战,冲锋陷阵,勇不可当,尤以骑兵奔袭见长,于迫降雍县、平定凉州诸县之役中建功至伟。二人深谙骑兵战法,于我军骑兵建设贡献殊伟。当予重赏,以励将士。”
诸葛瞻接口道:“马恒、赵柒,皆为俊杰,熟知边事,精于骑射。我军欲与晋虏争锋于中原,骑兵乃不可或缺之利器。此二人,正当其用。”
刘璿从善如流:“擢升马恒为右将军;擢升赵柒为后将军。仍归属骠骑将军霍弋麾下,专司骑兵训练与征战。望二位将军再接再厉,为朕练就一支无敌铁骑!”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应和。
这一连串的擢升,清晰地向朝野内外传递了信号:天子与辅政大司马对霍弋及其麾下凉州军系的信任与倚重达到了顶峰,经营凉州、打造强大骑兵,已成为未来两年停战期内汉廷的核心要务之一。
原姜维麾下的陇西、汉中部队,暂由霍弋统一节制协调,蜀汉的军事体系在痛失顶梁柱后,正以一种务实而高效的方式完成整合与过渡。
许多少壮派将领立于班中,对此亦无不服。他们深知,无论是资历还是此刻承担的战略任务,霍弋都当之无愧。
散朝之后,诸葛瞻并未回府,而是径直来到了位于皇城一侧、戒备森严的大司马府。
诸葛瞻召集来了不少直属于朝廷的顶尖工匠。
今日,诸葛瞻召见的便是负责军械、马具的几位大匠。
密室内,笔在雪白的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诸葛瞻凝神聚气,凭借脑海中那份超越时代的记忆,仔细地勾勒出两个物件的图形——一个是弧形带踏板的金属圈,另一个则是U形的金属片,边缘带有数个孔洞。
“诸位请看,”诸葛瞻放下笔,将图纸转向几位目光炯炯、须发皆白或正值壮年的匠人,“此二物,我暂命名为‘双边金属马镫’与‘马蹄铁’。”
匠人们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好奇与探究。他们是大汉最顶尖的巧匠,精通冶炼、锻造,但眼前这两样东西,却前所未见。
一位负责铠甲锻造的魁梧匠师,名叫蒲元(历史上蜀汉着名铸刀匠,曾担任诸葛亮的西曹掾,此处借用致敬一下。),指着那马镫疑惑道:“大司马,军中现有革制或木制单镫,多为上马之用。这双边金属镫,有何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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