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船队抵达建业码头之日,这座江东帝都万人空巷。
自城门至江岸,早已被自发聚集的百姓与井然有序的部曲私兵清出通道。当陆抗那熟悉而又增添了几分威严的身影出现在船头,当那面象征着汉室正统与崭新气象的玄色汉旗迎风招展时,岸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恭迎王师!”
“陆将军!是陆将军回来了!”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饱含着脱离苦海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盼。许多老人泪洒衣襟,他们见证了孙吴的崛起,如今又目睹其在暴政下倾颓,最终迎来了曾与江东为敌,却展现出截然不同气象的汉室王师。
以四大家为首的江东四大世家核心人物,皆着正式冠服,亲自在码头最前列躬身迎候。他们身后,是建业城内几乎所有的文武官员,此刻无人敢有异色,脸上多是恭敬与顺服。
陆抗率先登岸,诸葛尚、关彝、张遵三位年轻将领按剑紧随其后,锐气逼人。
“江东陆英,率江东士民,恭迎大汉右车骑将军,恭迎王师!江东上下,愿奉正朔,归附大汉!”陆英作为四大家族当前的代表,上前一步,声音洪亮,执礼甚恭。
陆抗伸手虚扶,声音沉稳有力:“诸位深明大义,拨乱反正,使江东百姓免于涂炭,此乃大功于国,大德于民!陛下与大司马在成都已悉知诸位忠忱,特命我等前来,安定地方,宣示新政。”
“谢陛下!谢大司马!”众人齐声应和。
入驻建业的过程异常顺利,原有的吴国官僚体系在四大家族的配合下,迅速转入汉廷管理。陆抗与诸葛尚等人并未急于进行人事清洗,而是首先发布了安民告示,明确宣布既往不咎,并即刻废除孙皓时期的一系列苛捐杂税与残酷律法。
紧接着,陆抗召集建业各级官员与世家代表,于昔日吴宫大殿,详细阐述了大汉现行的各项优良政策。
“……科举取士,不问家世,唯才是举。此乃先帝与大司马为天下寒门英才开辟之通天大道,亦是为国选贤之根本大计。”陆抗声音清晰,回荡在殿中。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江东士人,发现许多人在听到“不问家世,唯才是举”时,眼中骤然亮起了光芒。
诸葛尚适时上前,补充道:“大司马有言,江东才俊辈出,顾、陆、朱、张皆乃国之栋梁。科举一开,正可令江东英才与蜀中、北地才子同场竞技,共扶汉室,名留青史!”
关彝则负责介绍农政:“此乃大汉推广之新式曲辕犁、龙骨水车,较之旧式农具,效率倍增,可大幅节省民力,增加垦殖。大司马府已命工匠加紧制作,不日将分发江东各郡县,助农桑,丰仓廪。”
张遵展示了洁白平滑的新式纸张:“此乃大汉改良之纸张,书写流畅,造价低廉。大司马意欲在江东广设官学,普及教化,使更多子弟能读得起书,识得了字。”
这一项项具体而实在的政策,如同春风化雨,迅速消弭了江东士民最后的疑虑和隔阂。尤其是四大家族的首领,他们相互对视,眼中皆是了然与赞同。
陆英代表众人表态,声音诚恳:“车骑将军,诸位将军,科举之制,实乃千古良法!以往举荐,难免为门第所困,致使多少英才埋没。如今朝廷开此明路,我江东士人,必当潜心向学,凭真才实学报效国家!至于农具、纸张、官学,皆是利国利民之根本,我等岂有不支持之理?百姓能安居乐业,仓廪充实,教化大兴,我等世家方能与之同享太平,这才是真正的名利双收,绵延不绝之道!”
“陆公所言极是!”其余三家等人纷纷附和。他们看得明白,依附于一个能让百姓富足、社会安定的强大政权,远比在孙皓的暴政下苟延残喘,甚至随时有覆灭之危要明智得多。蜀汉展现出的,是一种更具包容性和发展潜力的统治模式。
大局初定,陆抗独身一人,在严密看守的偏殿内,见到了被废黜软禁的孙皓。
此时的孙皓,虽仍穿着龙袍,却已污秽不堪,头发散乱,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见到陆抗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如同一头被困的野兽,厉声嘶吼:“陆抗!你这背主求荣的无耻小人!我孙氏待你陆家不满!你父子皆受国恩,安敢引外兵倾覆我社稷?!你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历代先帝!”
陆抗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直到孙皓吼得声嘶力竭,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决绝:“陛下,这应是臣最后一次称你为陛下。”
他上前一步,无视孙皓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继续说道:“若非陛下行此等暴虐无道、神人共愤之事,若非陛下忠奸不分,滥杀无辜,拒纳忠言,我江东锦绣之地,岂会民怨沸腾,士离心离德,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我陆抗,与先父为江东基业,可谓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先父于夷陵败昭烈皇帝,保江东安宁;我镇守西陵,御魏拒蜀,何曾有二心?可换来的,却是陛下无端的猜忌,是不断的打压,是险些有杀身之祸!”
陆抗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懑:“而大汉,明知我陆抗是降将,却以国士待我!先帝(刘禅)授我车骑将军之高位,赐我爵禄;大司马诸葛瞻更是推心置腹,委以方面重任,令我独领一军!此等胸襟气度,陛下你可能明白?!”
孙皓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噎得面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陆抗看着他,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陛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望你……好生反省己过吧。前往成都后,我大汉皇帝陛下与大司马,念在你是吴主,定然会以礼相待,保你余生富贵无忧。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完,陆抗不再看他,转身对殿外的卫士下令:“押下去,严加看管,准备送往成都。”
“陆抗!你这叛徒!你不得好死——!”孙皓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在殿中回荡,但很快便被拖拽了下去,只留下无尽的空旷与历史的余响。
曾经的东吴末帝,就这样在众叛亲离与无尽的悔恨(或许并无)中,被押上了前往成都的囚车,江东的孙氏时代,至此正式落下了帷幕。而融入大汉的江东,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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