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影以雷霆手段强力肃清周遭环境,并如同织网般悄然构建起覆盖城西的初步情报网络之后,原本只是作为一处隐秘据点的“听风轩”,其角色悄然发生了蜕变。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接收特定指令、传递有限消息的节点,而是仿佛化身成为一个无形却强大的信息漩涡中心,产生着巨大的引力。
每日,都有大量来源各异、真伪混杂、重要性天差地别的消息,从城西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向这片小小的茶楼。贩夫走卒在街角的窃窃私语,码头苦力抱怨的只言片语,茶馆酒肆里官员随从无意的吹嘘,乃至深宅大院中仆役流露的零星传闻……所有这些或关乎朝堂动向,或涉及市井阴私,或仅是街头巷尾琐碎议论的信息碎片,都被那张无形的情报网络敏锐地捕捉、筛选,并最终传递至“听风轩”。
这骤然加大的信息洪流,让文掌柜的压力倍增。他那间小小的账房如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条、密信与口述记录,可谓浩如烟海。他几乎足不出户,终日埋首于这片信息的丛林之中,原本用来拨弄算盘、记录茶账的手,如今更多时候是在奋笔疾书,或是对着纷繁复杂的线索凝神沉思。
他凭借着自己落第秀才出身所积累的学识底蕴,以及多年来在商场与人情世故中历练出的过人分析能力,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开始对这些原始、粗糙的信息进行极其艰难且繁琐的初加工。他需要去伪存真,辨别哪些是精心设计的烟雾,哪些是价值千金的线索;他需要分门别类,将军事、政事、商事、民情等不同领域的信息归档整理;他更需要尝试着将那些看似孤立的碎片串联起来,试图拼凑出事件背后更完整的图景。这工作极其耗费心神,却又是整个情报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此刻,已从夙王府澄心园回到苏府的苏婉婉,虽身处高门之内,看似回归了世家小姐的日常,但她与“听风轩”及玄影的联系却从未中断。通过玄影建立起来的、隐秘而高效的传递通道,她每日都能准时收到由文掌柜精心整理、提炼后的情报摘要。
那些承载着城西乃至京城一角脉搏跳动的纸张,穿越重重屋宇与街巷,无声地出现在她的案头。这让她虽身居绣楼,目光却已能越过苏府的高墙,清晰地洞察到外界正在涌动的暗流。一个以她为核心的、初具雏形的情报中枢,正在这日复一日的无声运转中,悄然稳固着它的根基。
最初如溪流般汇入“听风轩”的信息,大多还是局限于市井流言、邻里纠纷或是商贾之间的寻常动态,虽显庞杂,却并未触及核心。然而,随着玄影构建的网络愈发缜密,渗透的角落愈发深入,一些被掩盖在寻常烟火气下的、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碎片,开始如同水底的暗礁,逐渐浮现出轮廓。
其中一条信息,关乎皇商“瑞丰号”。线报称,这家背景深厚的商号,近月来一反常态,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于各地暗中大量收购陈年的粮草,出价颇低,行事隐秘。蹊跷之处在于,这批数量庞大的粮草并未如常投入市场流通,也不知囤积于何处,其去向成谜,行踪诡秘。而文掌柜在信息旁特意标注:“瑞丰号”的东家,与东宫那位颇受宠信的太子侧妃娘家,乃是姻亲,关系匪浅。这条关于异常物资调动的消息,立刻引起了苏婉婉的高度警惕,其背后可能隐藏的军事或政治意图,不言而喻。
另一条信息,则带着几分江湖传说的色彩。一个在“听风轩”隔壁小酒肆里嗜酒如命、常常赊账的老镖师,在某次酩酊大醉后,拉着酒保吹嘘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的“光辉岁月”。他口齿不清地提及,曾护送过一批“前朝宫里的玩意儿”,语气神秘兮兮。据他零碎的描述,那趟镖目的地模糊,似乎并非送往某处府邸,反而像是在某处荒郊野岭进行了交接,而当时前来接货的头领,恍惚间似乎听旁人称呼其为……赵爷?这条看似荒诞不经的醉话,因其涉及“前朝宫里的玩意儿”以及那个模糊的“赵”姓,被负责收集信息的玄影成员敏锐地记录了下来。
而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则源自文掌柜呕心沥血的梳理与联想。他遵照苏婉婉的指示,在浩如烟海的旧纸堆与零散记忆中,竭力搜寻着关于苏婉婉父母——苏明远夫妇失踪前的一切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将一些极其隐晦的、关于苏明远夫妇失踪前半年的行踪记录,与近期搜集到的一些零碎的江湖传闻、学者动向相互印证,竟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关联:
苏明远夫妇在失踪前约半年左右,曾多次以私人名义,暗中接触过几位在京城乃至外地都颇有名气、却专注于研究金石铭文、古籍孤本的学者。他们请教的问题,交流的方向,经过文掌柜的拼凑与分析,似乎都隐隐指向了一个极其敏感且隐秘的领域——他们在查询与“前周”(即已被本朝推翻的前朝)龙脉相关的古老传说与地理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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