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夙王府内凤鸾和鸣的缱绻,一边是护国公府客房星轨裂血的惊悸。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两处天地,更牵连着万里之外的南方险地,将温情与危机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苏府的晚宴虽散,久别重逢的激荡与对未来的隐忧,却让许多人辗转难眠。苏斩月便是其中之一。
他向来是洒脱不羁的性子,惯于江湖漂泊,刀光剑影里讨生活,从不知“牵挂”二字为何物。可此次从迷雾森林归来,那颗向来无拘无束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系住——那份牵挂,藏在云芷容沉静的眼眸里,躲在她临危不乱的决断中,更落在她偶尔流露出的、与清冷外表截然不同的细微关切里。
月色如水,淌过护国公府的后花园,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都浸在一片清辉里。白日的喧嚣被夜色洗涤殆尽,只剩下竹影摇风的沙沙声,和夏虫断断续续的低鸣。苏斩月抱刀倚坐在一方假山石上,刀锋映着月痕,寒光粼粼。他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圆月,脑海中却一遍遍回放着与云芷容并肩作战的画面:迷雾森林里她识破陷阱的敏锐,乱石坡前她布设幻阵的从容,归途之中她分析局势的沉稳……每一幕,都如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罢了,既是心之所向,何必扭捏。”苏斩月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江湖儿女特有的果决。他收敛气息,身形如夜枭掠影,足尖轻点屋脊青瓦,悄无声息地落在云芷容所居的“静竹院”外。
这处客院独立清幽,与主宅隔着半亩荷塘,院内遍植修竹,一方小池映着月影,雅致得正合云芷容喜静的性子。此刻,云芷容并未安歇,正独自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支着下颌,望着池中碎银般的月影怔怔出神。月光淌过她素白的衣袂,几缕青丝被夜风拂起,衬得那张清冷的脸庞,竟透出几分卸下锋芒后的脆弱与孤寂,与平日运筹帷幄的谋士模样判若两人。
苏斩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刻意放重了脚步,靴底踏在青石小径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云芷容瞬间警觉,倏然回头,眼眸中锐利如刀的戒备一闪而过。待看清来人是苏斩月时,那股紧绷的气息才悄然散去,神色恢复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及掩藏的迷茫。“苏二哥?这般深夜,何事到访?”她缓缓起身,语气清淡如月下流水。
苏斩月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在石凳上落座,将手中的长刀随意靠在石桌旁,刀鞘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爽朗的笑容驱散了几分夜的静谧:“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辗转难眠,见你院中灯影未灭,便想来叨扰几句。不会扰了你的清静吧?”
他的坦诚直率,向来让人难以生出拒意。云芷容微微摇头,重新坐下,指尖轻轻拂过石桌上的微凉:“无妨,我亦无睡意。”
两人一时无话。竹影摇风,水声潺潺,夏虫低鸣偶尔划破寂静,气氛微妙得有些凝滞,却并不尴尬。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仿佛为这份沉默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最终还是苏斩月先打破了沉寂。他挠了挠头,平日里的洒脱不羁少了几分,多了些许难得的局促:“那个……云姑娘,此次迷雾森林之行,还有回京路上的几番波折,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几次识破危机、点醒迷津,我们怕是要多走许多弯路,甚至可能身陷险境。”
云芷容侧头看他,月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轻颤:“苏二哥客气了。既已加入天机阁,便是同舟共济的伙伴,守望相助本是分内之事。”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苏斩月摆摆手,语气愈发认真,“我苏斩月闯荡江湖数十载,佩服的人寥寥无几。你云姑娘算一个——不仅智计过人,临危不乱,更有一份难得的胆识与担当,比多少自诩豪杰的须眉男儿都要沉稳果决,这份胆识与智计,着实令人心折。”他说这话时,目光灼灼,满是不加掩饰的欣赏与真诚。
云芷容被他这般直白热烈的夸奖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波澜,声音轻得像风:“苏二哥过誉了。芷容不过是多读了几卷书,略懂些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皮毛罢了,哪里及得上苏二哥快意恩仇、仗剑天涯的洒脱自在。”
“哈哈,什么快意恩仇,不过是瞎闯瞎混罢了!”苏斩月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渐渐敛去,换上了一种罕见的郑重,“云姑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止佩服你的才智,更欣赏你这个人。我知道你从前避世独居,习惯了清冷自在,不愿被红尘俗事牵绊。但这天下之大,江湖之阔,不止有避世的静,更有并肩的暖。以后……你若愿意,我想带你去看看。不是以天机阁酉鸡殿主和巳蛇殿主的身份,就只是苏斩月,想带着云芷容,去看遍名山大川,尝遍人间烟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