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瞧瞧是什么宝贝......
别碰!苏蘅卿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顾曼笙踉跄着后退,撞到摆满古董的展架,一只青花瓶落地,碎成了满地狼藉。
你敢推我?顾曼笙尖叫起来,指着苏蘅卿的鼻子,来人啊!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
巡捕立刻围了上来。苏蘅卿抱着绣品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雀鸟。沈砚洲挡在她身前,对巡捕说:是我不小心碰倒的,赔就是了。他掏出支票本,却被顾曼笙拦住:沈砚洲,你非要护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她是苏绣阁的传人。沈砚洲的声音沉了沉,三年前苏绣阁那场火,烧了沈家半仓库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父亲算清楚。
顾曼笙的脸瞬间白了。苏蘅卿猛地抬头,撞进沈砚洲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探究,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暴雨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混乱平息时,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苏蘅卿抱着绣品坐在沈砚洲的汽车后座,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香,与她身上的皂角味格格不入。
那只花瓶,值三千块银元。沈砚洲忽然开口,从后视镜里看她,你打算怎么赔?
苏蘅卿的指尖绞着旗袍下摆,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我可以绣十年绣品......
我沈家不缺绣品。他打断她,钢笔在支票上写了几个字递过来,这是预支的工钱,去沈氏纺织厂当绣样设计师,用你的手艺抵债。
支票上的数字足够赔花瓶,甚至还有余。苏蘅卿望着沈氏纺织厂几个字,忽然明白这不是抵债,是招安——他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剥开她的秘密。
我不去。她把支票退回去,绣品上的裂痕硌着胳膊,我会自己凑钱。
汽车突然停在福佑里巷口。沈砚洲转过身,目光落在她鬓角——那里别着朵玉簪花,是用碎料绣的,针脚与他祖母帕子上的如出一辙。你知道苏绣阁的火,为什么会烧得那么快吗?
苏蘅卿的心脏骤然缩紧。
因为仓库里的被人换成了火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烟草的涩味,而负责看管仓库的,是我父亲的得力助手,也是......顾曼笙的表舅。
暮色从车窗缝里挤进来,把他的侧脸割成明暗两半。苏蘅卿看着他眼里的冷光,忽然想起母亲在火场里喊的那句话:是沈家的人......是沈家的人放的火!
明日上午九点,纺织厂门口等你。沈砚洲推开车门,外面的潮气涌进来,迟到,我就把你送进巡捕房。
汽车驶远时,苏蘅卿才发现手里多了样东西——是片从绣品上掉下来的金箔,被沈砚洲悄悄塞进了她的掌心。金箔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个极小的字。
阁楼的油灯又亮了起来。苏蘅卿把金箔夹进绣谱,与那张泛黄的契约并排放在一起。契约上的云丝秘方四个字,在灯光下像活了过来,与沈砚洲的话、母亲的哭喊、顾曼笙的敌意缠成一团,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拿起绣针,对着裂开的并蒂莲轻轻修补。银线穿过绢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耳边低语:进沈家的门,是祸,还是唯一的生路?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青石板上,淅淅沥沥,像在为这沪上的迷雾,又添了几分说不清的缠绵与凶险。苏蘅卿不知道,沈砚洲回到书房后,会对着张苏州地图,在苏绣阁的位置画个圈;更不知道,林慕言会在深夜的画馆里,对着幅未完成的《沪上烟雨图》,用朱砂笔在玉簪花的位置点了个红点。
夜渐深,福佑里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阁楼的那盏,还亮着,像大海里的孤灯,在乱世的风浪里,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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