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沈砚洲的语气冷了几分,“他当年是令尊的学生,跟着学写时评,后来被松井用重金收买,反过来咬了令尊一口。”
苏蘅卿猛地攥紧手指。她竟不知父亲还曾有过这样的门生,更不知人心能凉薄至此。
“那接下来……”
“账册需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存底。”沈砚洲打断她,“我认识一位留洋回来的律师,在法租界有间事务所,保险柜是德国进口的,暂时可以放在那里。”他顿了顿,看向她,“另外,令尊账册里记着民国九年松井给某位军政要员送过一批军火,收受人的代号是‘玉兰’。”
苏蘅卿心头一震。玉兰?父亲画玉兰,沈砚洲的钥匙刻玉兰,这代号竟也是玉兰?
“这‘玉兰’……”
“还不知道是谁。”沈砚洲的目光沉了沉,“但这个人,很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松井敢在沪上这么猖狂,背后一定有军政势力撑腰,我们要找的,就是这根撑腰的骨头。”
晨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亮的轮廓,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燃着清晰的光。苏蘅卿忽然想起周老板说的“玉兰的故事”,正要问,沈砚洲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老照片。
照片有些泛黄,上面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年轻时的父亲,穿着长衫,意气风发;另一个少年穿着学生制服,眉眼间已有了如今的清隽——是年轻时的沈砚洲。两人站在《申报》馆门口的玉兰花树下,笑得坦荡。
“这是十年前拍的。”沈砚洲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那天令尊刚写完痛斥走私的社论,说要让沪上的天,亮一点。他教我,写文章要像玉兰花,看着素净,根下却得扎得深,顶得住风雨。”
苏蘅卿的眼眶湿了。原来这便是他们的牵绊,是父亲的风骨,也是沈砚洲十年未改的坚守。
她拿起桌上的账册副本,递给他:“我跟你一起去找律师。账册是父亲留下的,揭开真相,我不能躲在后面。”
沈砚洲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晨光一样,驱散了眉宇间的沉郁。
“好。”他接过副本,指尖与她的轻轻相触,“一起。”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霞飞路上的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带着沪上清晨特有的喧嚣。苏蘅卿望着沈砚洲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烟雨笼罩的城,或许真的能如父亲所愿,一点点亮起来。而她和他,就像这城角落里的两株玉兰,纵然经风历雨,也总要朝着光的方向,努着力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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