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港的雨季,比我预想的还要长,空气中总是潮湿闷热。但就是在这种天气下,港口里的商机和火药味,却像雾气一样蒸腾而起。
大明的龙旗早已插上了港口碉堡顶端,秩序逐渐恢复。葡人被赶出主街,仓库重新清点,码头也完成了再分配。但我心里清楚——仅靠刀枪夺下一个港口容易,真正管好它,靠的却不是武力。
我们需要一种制度,让这座港口能自己运转下去。
于是,我提出了一个建议:成立“海商公会”。
“海商公会?”郑和听完微微皱眉,“这不是在学西洋人的那一套?”
“不是。”我立即解释,“这个公会,不是为了谁发财,而是为了让市场有序、贸易通畅、治安稳定。无论是大明商人,还是本地商贾,都可以加入。统一商税、规范市价、定立行规;铺号要登记,每月纳税,守规者得护航,违规者逐出港口。”
副将卢兴插话道:“这样一来,动刀动枪的事就能少一些,靠规矩也能压住人心。”
郑和点点头:“准了。你负责起草章程,三天后,在香料厅召集各地商贾开会。”
这三天,我几乎没怎么合眼。白天在港里各个铺面跑,晚上点灯誊写章程,字斟句酌。
我精心挑选了三类人来参加会议:
第一类,是大明商队代表,比如东阳李家、福建林氏这些常年走海的行商;
第二类,是本地大户,比如望加锡的米特兰家族,马六甲的哈里·布鲁;
第三类,是中立观察者,像爪哇王室使节、南洋各岛的使团。
那天香料厅座无虚席。
我穿上最正式的青灰色商袍,手执竹简,走上高台,对着满厅的人讲解海商公会的构想:
统一市价,保障运货;定期议事,共建商路;联防缉盗,税收透明;不管来自哪里,只要遵守规矩,就能在港口做生意、得保护。
起初很多人神情冷淡,窃窃私语。直到我拿出三幅图——
第一幅,是葡人曾在马鲁古掠港时留下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征税、劫掠和军事堡垒;
第二幅,是我绘制的“未来香料港草图”,将港口划分为货仓区、商住混合区和护卫营地,整齐有序;
第三幅,是我请工匠连夜雕制出的“互市铜章”模型,代表公会的中立、公正与共护。
这三幅图一出,全场安静。
哈里·布鲁第一个起身发声:“若阁下所言属实,我愿将名下五艘船、七座仓库,全部纳入公会章程。”
他的表态仿佛火星落地,引爆全场。
其他商人也纷纷表态支持,甚至有爪哇使节当场表示,将把香料港的制度带回国中,建议王室将此地视作“共建市集”。
郑和自始至终都坐在一旁听,没有说话。
等众人散尽,他才缓缓开口:“林晟,你已经不是个商人了。”
我一愣,正要回答,他又道:
“你是制度之使。”
这话听来语气平平,却让我心头一震,背后泛起阵阵凉意。
当晚我坐在香料厅后院的石阶上,望着远处的海面。
突然,一处老仓库起火,火光冲天,染红半边夜空。士兵、仆役纷纷赶去救火。
卢兴急匆匆跑来禀告:“是有人纵火,老葡人余党干的。”
我点点头:“立刻搜查港内所有可疑船只和藏身处,凡未登记者,一律驱逐。”
制度的路还没铺完,刀枪还不能收。要立规矩,先得让人知道——规矩是要用命守的。
第二天一早,我在香料厅门前挂上了那枚“互市铜章”。
它在晨光中安静地闪着光,不是炫目耀眼的金光,而是一种朴素又坚定的光亮。
仿佛在说:这个港口,从今天起,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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