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宴席之后，吕宋港城的风声变了。
原本观望的商人开始主动上门打探大明互市细则，有些部族小头人甚至绕过葡人使团，偷偷向我们递交了名帖，请求“面议事宜”。港口码头上，大明旗帜频繁出现在各类货船的桅杆顶端，虽然仍不算主导，但至少已经有了势头。
我知道，这种局面还只是开端。
真正的考验，是葡人的反扑。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郑和低头看着我递上的密报，“葡人已调兵，从宿务海峡调来一艘配备重炮的战舰——‘圣加布里埃尔号’，预计两日后抵达吕宋。”
“明面上说是为了护商，实际上是想吓我们走。”我冷笑一声，“他们想在港口正面对峙。”
郑和轻轻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在他们兵未压港之前，彻底稳住吕宋。”
当晚，我亲自赶赴卡皮斯族营地，与哈鲁拉族长密谈。
这位身形高大、目光坚毅的部族首领，原本对我们心存犹疑，但在看到我们缴获葡军火器后，彻底改变了态度。
“你们能对付葡人吗？”他问得直白。
“能，”我毫不犹豫地答，“不论是正面战船，还是暗中渗透。”
“我可以带我的子弟兵入港，但若你们退了，我会成为葡人的头号敌人。”
我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们退了，你的敌人不仅是葡人，还有整个西洋殖民者。但若你站稳了，你就会是这片土地上最有话语权的王。”
他看着我良久，点头：“我要我的语言在市集中能立约，我的孩子能入你们的学校，我的盐能免税流入香料港。”
“都可以。”我答。
这一夜，我们达成了不成文的协议。卡皮斯部族将进入港区协防，配合我们设立“互市厅”的同时，葡人即将到来的威胁，也将由我们共同面对。
第二日，天启号停泊在港口外侧，战备就绪。
我穿上大明副使礼服，与郑和登上港口码头，正面迎接“圣加布里埃尔号”的到来。
港口两侧，吕宋本地士兵、卡皮斯子弟兵、大明护军混合站立，队列虽不整齐，却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一场不动刀兵的对峙。
午时，圣加布里埃尔号缓缓驶入港湾，桅杆高耸，黑红涂漆的舰身宛如海上堡垒。甲板上数十门火炮整齐排列，葡军军官一字排开，冷眼望着码头方向。
我眯起眼，清晰地看见了奥苏里奥。
他站在战舰前段，身着盔甲，披风随风飘扬，一手握着佩剑，一手指向我们这边。他显然是在以气势压人。
但他没想到，我们站着的，不止有郑和和我，还有哈鲁拉与甲米地部族的两位首领。
我向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却大声命令：“准备靠岸！”
码头上的卡皮斯士兵迅速响应，手持长矛组成防线，并以吕宋语喊道：“外来军船需互市许可，未经通关不得靠泊！”
奥苏里奥脸色骤变，向身边翻译低语几句，继而对着我们喊话：“我们只来保商，没有恶意！”
我走上前，郑重回答：“吕宋已经设立大明互市，若葡属舰队要靠岸，需递文通告，并接受港口条例审查。”
他沉默了片刻，显然意识到，我方已不仅是外来者，而是真正拥有地面话语权的一方。
“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干涉！”他愤怒地吼道。
我平静地看着他：“不是干涉，是保护本地百姓的选择权。吕宋选择与谁做生意，是他们自己的权利，不是你一个人的。”
哈鲁拉这时大声说：“我卡皮斯族愿立约与大明通商，若你不服，可以向我们宣战。”
奥苏里奥面色铁青，战舰停在离岸不到百丈的位置，却迟迟没有下锚。
就在这时，一艘飞快的小船从港湾东侧驶来。那是香料港方向派来的快信使。
我接过信函，迅速拆开，郑和在旁注视。
信上只有一句话：
“占城通商议已定，中南诸岛应声附议。”
我缓缓抬头，看向远方大海与葡船交界处，声音平稳却带着坚定：
“现在，不只是吕宋。南海，已变。”
奥苏里奥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盯着我们，然后下令掉头。
圣加布里埃尔号调转方向，驶离港湾。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后体面动作。
我转头看向郑和，他略带笑意地点头。
刀未出鞘，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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