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是从天边倒下来的黑墨,将望加锡的港口吞入深暗之中。唯有海面上,一盏盏小渔火在起伏的浪涛中闪烁,像星辰沉落在海上。
我没有带随从,只带了马升与三名近卫,乘一艘普通渔船,悄悄驶向港外。
目的地,是海峡北口的一处秘密会合点。
那儿,有我派出的探子,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渔船迎着夜潮行驶,海面上风声猎猎。马升手握舵柄,小声问:
“林使,这次你让我们偷偷来,不动舰队……是担心盟友中有人嘴不牢?”
我点头,没有遮掩:
“局面越大,耳目越多。我在望加锡每一句话,可能一天内就能传到苏门答腊,也能传到葡人的耳朵里。”
马升骂道:“真麻烦。”
“复杂才说明,我们走对了路。”我叹了一口气,看着暗沉的海平面,“想在南洋立一支不依靠朝廷、而又能自给自立的海上力量,就意味着我们站在了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对立面。”
“葡人会恨我们。”
“朝中会忌讳我们。”
“南洋旧商盟会怕我们。”
“土司、部族、海盗会想测试我们。”
“我们走的不是海路,是刀锋。”
马升沉默了几息,随后低声说:
“只要你走,我就跟到底。”
我回头,看着这个曾经只会开玩笑和乱打架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真正能上战场、能统水师、能拼命的男人。
我拍了拍他的肩:
“有你在,我更敢。”
——
海面深处。
远处出现一艘不起眼的舢板,船上举起一个灯光暗号——三长一短。
马升立刻回了两短一摇。
舢板靠拢,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跳上来,低声开口:
“林使,情况有变。”
是我放在海峡北口的探子——阿禄,原是苏禄船队的水手,精通数地语言,善藏身。
我神情一沉:
“说。”
阿禄深吸一口气,低声而急促:
“葡人确实在爪哇西南集结舰队,但……他们不是准备进攻望加锡。”
“他们要打——马六甲。”
我与马升同时瞳孔一缩。
马升低声道:“他们想截断我们通往大明的北线补给和商路。”
我立刻反应过来:
不是光要夺地,是要断气。
巴达维亚葡人十分清楚:
我们在南洋崛起的底气,来自贸易
贸易的命脉,来自马六甲海峡
一旦马六甲落入葡人手中,我们再强也会被活活困死在望加锡
他们要不战而困我。
我沉声问:
“葡人舰队规模如何?”
阿禄将一张油布地图铺开:
“巴达维亚港调出了四艘主力重帆舰,三艘快速桨帆舰,还有两艘运补船。预计将在十日内绕行爪哇北岸,直扑马六甲。”
马升倒吸冷气:
那是足以攻下一座港口的重兵。
而马六甲现任港主——赛义德王室,内部正处于继承权分裂期。
一旦葡人借机出兵,马六甲会像被撕开腹部的兽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我缓缓吐出一句话:
“葡人这是把刀,直接架到我们南洋的喉咙上。”
阿禄又压低声音:
“还有一件事……”
他抬眼看着我:
“朝中有人在与葡人通使。”
海风一下停住,仿佛海面都凝固。
马升脸色瞬间变了:
“是谁?!哪个混账?!”
阿禄摇头:
“我只知道信使来自福建水师都司……身份隐秘,标记是‘青鹭’二字。至于背后是谁,我不敢妄言。”
我胸中怒火翻涌。
福建都司……
负责海禁、贸易、船档、沿海情报。
要卖南洋,最容易的就是他们。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怒意沉入海底。
然后,我缓缓开口:
“葡人想断我北线。”
“朝中有人希望借葡人之手削我势。”
“马六甲若失,我南洋海权根基动摇。”
马升握紧拳头:“那我们怎么办?”
我睁开眼,眼中已无犹豫,只有决断:
“我们先一步行动。”
“立刻启航,出海北上。”
马升愕然:“不等盟军?不等郑和?不等商队补给?”
“不等。”我断然道。
“葡人十日可到。”
“我们——六日。”
马升深沉吸气,然后低声笑了:
“好!我去调船。”
阿禄惊讶:“林使,你要——提前抢占马六甲?”
“不。”我摇头,目光如刀。
“我去——扶持马六甲新王登基。”
阿禄彻底愣住。
我轻声说出一句改变南洋格局的话:
> “马六甲不是我们要攻下的城市,而是要让它成为——我们的人。”
马升眼中战火熊熊:“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夺港,我们立港主。”
“让马六甲,从此成为南洋盟统旗下第一旗港。”
海风猛然掀起,像回应这一道将改变航线与历史的决策。
我抬起手,缓缓指向北方:
“起航。”
渔灯熄灭。
海面漆黑。
桨声轻动,天启号与通海号的暗影,正悄无声息地从港外雾中显现。
大明的赤旗,在夜色中无声展开。
南洋的棋局,迈入新的阶段。
而我林晟,已经踏上了属于帝国与海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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