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广场中央熊熊燃烧,干燥的木材发出欢快又带着悲怆意味的噼啪声,跃动的火舌驱散了部分夜寒,也将围坐人群脸庞上的疲惫、悲伤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映照得清清楚楚。空气中混杂着烤麦饼的焦香、大锅炖煮肉汤的热气,以及那顽固地萦绕不散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息。低语声、压抑的啜泣、沉重的叹息,与火焰的燃烧声交织,构成胜利后复杂而真实的底色。
德索莱特站在人群外围的阴影里,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他用双手、更用信念参与缔造的场景。那枚从霍姆男爵手指上撸下的蓝宝石戒指,在他指间无意识地转动,冰凉的金属触感时刻提醒着他权力、责任与即将到来的决断。阿尔德里克魁梧的身影从囚笼方向出现,他身后,两名民兵押解着被粗重铁链锁住的霍姆男爵,步履蹒跚地走向篝火映照下的中央空地。
人群的骚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般扩散。低语声骤停,无数道目光——饱含仇恨、愤怒、好奇,乃至一丝残留的畏惧——齐刷刷钉在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身上。男爵华丽的袍服早已破烂污浊,肥胖的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惊恐与屈辱交织的惨白。他试图挺直身躯维持最后的体面,但锁链的冰冷沉重与周围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让他不由自主地佝偻颤抖。
德索莱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跃动的火光之中。他的身影在篝火映衬下显得异常挺拔坚定。无需呼喊,仅仅是他走向中央的动作,便汇聚了所有的视线。阿尔德里克沉默地站到他身侧稍后,如同守护山峦。埃莉诺也从政务所方向走来,手中捧着那本厚重的《秩序之章》,她的出现,为这充满原始情绪的场景注入一股理性的清流。
“荒石镇的居民们,”德索莱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火焰噼啪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扞卫家园的战争。我们失去了亲人、朋友、战友。”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老艾隆空洞的眼神,看到了许多带伤者脸上的隐忍。“我们浴血奋战,并非为了掠夺,而是为了守护我们亲手引来的清泉、筑起的围墙、建立的秩序,守护我们脚下这片得以安身立命的土地。”
他的话语引起了深沉的共鸣,人群中响起一片低沉的应和。
“现在,战争的发动者,霍姆男爵,就站在这里。”德索莱特指向那颤抖的俘虏,“依照旧时代的惯例,或许我们可以简单地处决他,用鲜血祭奠亡魂。但那样做,我们与那些只凭强权说话、肆意践踏生命的旧贵族,又有何区别?”
人群安静下来,部分人脸上露出不解,尤其是那些失去至亲者,眼中复仇的火焰仍在燃烧。
“我们荒石镇,立足于《基本公约》!公约的核心,是法律,是秩序,是公正!无论身份贵贱,触犯法律,就必须接受审判与制裁!”德索莱特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今天,在这里,就在这象征着我们团结与新生的篝火旁,我们将以我们自己的法律,审判他!”
他转向埃莉诺,微微颔首。
埃莉诺上前一步,将《秩序之章》摊开在临时搬来的木桌上。书页在篝火光晕下,似乎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光。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霍姆男爵,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仇敌,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偏离正轨的符号。
“霍姆男爵,”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如同冰泉流淌,“你被指控犯下以下罪行:第一,武装侵略受《荒石镇基本公约》保护的定居点,即‘侵略罪’;第二,在侵略过程中,指挥并纵容部下,造成十七名荒石镇居民死亡,三十余人受伤,犯下‘谋杀罪’与‘故意伤害罪’;第三,多次派遣使者,以武力相威胁,进行敲诈勒索,破坏本镇秩序,犯下‘胁迫罪’与‘扰乱秩序罪’。你对这些指控,有何辩解?”
霍姆男爵张了张嘴,想抬出贵族特权,想斥责这群“贱民”的无礼,但在德索莱特冰冷的注视、阿尔德里克如山的气势,以及周围无数道仇恨目光的包围下,他最终只是色厉内荏地嘶声道:“我……我是王国册封的贵族!这片土地……我有权管辖!你们是叛乱!是匪徒!”
“你的管辖权,并未得到荒石镇居民的认可。”埃莉诺毫不留情地驳斥,“至于叛乱与否,在你悍然发动攻击、造成死伤的那一刻起,性质已然明确。根据公约,自卫反击是我们的神圣权利。你的贵族身份,不能成为你发动战争和屠杀的豁免牌。”
这时,老艾隆猛地站了起来。他手中紧紧攥着那顶染血的皮帽,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如破锣:“那我儿子呢!他才二十岁!他只是想保护这个家!他有什么罪?!你赔我儿子!赔我儿子啊!”老人的悲鸣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瞬间点燃了更多失去亲眷者的悲痛与怒火。
“杀了他!”
“以血还血!”
人群骚动起来,复仇的呼声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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