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第三日,荒石镇举行了集体葬礼。
地点选在北门外新划出的墓园,这里背靠一片缓坡,面朝初升的太阳,远处可以望见正在修复中的城墙轮廓。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沉默的行列和低垂的旗帜。
三面旗帜在晨风中并排飘扬——荒石镇的灰蓝色锤麦旗,涌泉林深林精灵的月桂枝旗,圣山符文兽人部落的战斧骨杖旗。旗下,七十三具覆盖着素色麻布的棺椁整齐排列。人类、精灵、兽人、矮人……牺牲者的身份记录在埃莉诺·晨星手中那份沉甸甸的名册上,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称谓:荒石镇守卫者。
德索莱特·卡斯尔站在队列最前方,身旁是核心成员与各族代表。阿尔德里克·斯通的铠甲经过擦洗却依旧布满划痕,他旁边的“苍穹”似乎也感受到肃穆气氛,安静地收起翅膀。布兰恩·火砧的胡子打理过,但眼里的血丝未消。伊索尔德·路尔身着简单的深色长袍,面色苍白。雷恩·鹰眼和奥萝拉·青叶并肩而立,目光低垂。奥里克·苔原身边,“山心”安静蹲坐,幼狮似乎也懂得此刻的庄严。血爪代表圣山部落出席,脸上惯常的狂野被一种沉痛取代。塔克·夜影站在人群边缘的阴影中,仿佛与这片哀伤保持着距离,却又从未离开。
铁颚萨满和莱拉斯·叶语长老分别站在兽人与精灵队伍前,低声念诵着本族的安魂祷文。矮人长老多尔夫·深岩用矮人语哼唱着一段低沉如岩石摩擦的古老歌谣,那是熔炉大厅为逝去工匠送行的曲调。
当各族的告慰暂告段落,德索莱特走上前。
他站在棺椁队列前,面对着沉默的人群——有失去儿子的母亲紧攥着衣角,有失去丈夫的妻子抱着懵懂的孩子,有失去战友的士兵咬着嘴唇,有失去学徒的工匠低头抹泪,精灵们面容哀戚却维持着仪态,兽人们用拳头抵着胸膛压抑着悲声。
“我们站在这里,”德索莱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静默的坡地,“不是因为胜利,而是因为失去。”
他停顿,目光扫过那些素麻覆盖的轮廓。
“这里躺着的人,几天前还和我们一起劳作,一起训练,一起担忧粮食的收成,一起争论新规章的条款。他们是工匠、农夫、猎手、士兵、父亲、儿子、姐妹……他们是荒石镇。”
风吹动旗帜,猎猎作响。
“敌人带来了钢铁、火焰和怪物,想让我们跪下,想让我们恐惧,想把我们刚刚开始建造的一切碾成粉末。”德索莱特的声音渐沉,“他们没有成功。因为我们中有人,用身体挡在了城墙的裂痕前;有人用最后一点力气拉满了弓弦;有人在剧痛中仍握紧了战友的手;有人明知冲向那怪物可能再也回不来,却还是冲了上去。”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泣。
“他们不是数字,不是代价。”德索莱特握紧了拳,“他们是芬恩,那个总是第一个发现浆果成熟的年轻人;是老艾隆,嘴上总抱怨却每次巡逻都走在最前面的老猎人;是‘大个儿’汤姆,冲动却总把最重的活儿揽过去的铁砧小队长;是凯尔森,那个想学符文却总画歪线的矮人学徒;是涌泉林的艾瑟拉,箭术比许多男精灵还准;是圣山部落的‘断牙’,他说要第一个在新建的酒馆喝上三大杯……”
他一个个念出那些在战报和名册上反复确认过的名字,每一个名字落下,人群中就有一处悲伤微微颤抖。
“我们活下来的人,会记住这些名字。他们的牺牲,不会被‘必要的损失’这样轻飘飘的词带过。”德索莱特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目光如黎明前的星辰,“荒石镇不是某一个人的,它是每一个选择留下、选择建造、选择守护的人共同的家园。有人为守护这个家园付出了生命,那么活着的人,就有责任把这个家园建设得更加坚固,更加光明,更加值得他们为之付出的一切。”
他看向埃莉诺。“立法者”手持已经摊开的“法典·秩序辉光”,书页在晨光下流淌着淡金色的文字。
埃莉诺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庄重:“根据理事会紧急审议通过、德索莱特大人签署的《战后抚恤与重建暂行条例》,现公布以下决议:所有阵亡者直系亲属,将按月领取相当于该战士生前基础贡献点两倍的抚恤金,以三角币或等值物资支付,直至其父母离世或子女成年。重伤致残无法工作者,由自治领负责其基本生活与医疗所需,并根据能力安排适宜工作。所有伤员医疗费用由公共储备承担。阵亡者子女享有优先进入未来设立的公费学堂的权利。”
她合上法典,目光扫过人群:“条例全文已在镇政厅外公告栏张贴。三族代表将共同组成抚恤执行委员会,确保每一份抚恤落到实处。荒石镇的砖石之下,不该有被遗忘的英魂。”
人群中,低声的议论响起,悲痛中掺杂了一丝切实的慰藉。这份条例的详尽与公平,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期,尤其是那些来自其他地方、见惯了战后被随意抛弃的伤兵和孤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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