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退殿的第二日，整座宫城都弥漫着低压气息。宫人们低声议论，暗道昨日一场查账，江枝几乎逼得贵妃当殿失色。可也有人悄悄摇头，说贵妃非等闲之人，必不会善罢甘休。
江枝心里清楚，昨日虽然逼出司库作证，但“证”只是口供，未必稳固。宫廷里最容易被左右的，正是这些掌管账目的太监，他们吃惯两头好处，向来无骨。
果然，当夜，司库总管被召入长宁宫。
殿内焚着沉香，贵妃身着素衣，眼神冷冽。她缓缓开口：“昨日之言，可知害了谁？”
司库扑通一声跪下，冷汗直冒：“娘娘恕罪！臣……臣一时慌乱，才说出实情。”
“实情？”贵妃嗤笑一声，手指扣在扶手上，声若冰刃：“那便是说，本宫真曾下旨？若传入御前，你我都不得安生。你一个司库，不过贱命，本宫自然还能推脱。可你若想保命，最好学会该如何翻供。”
司库抖如筛糠：“娘娘的意思是……”
贵妃身子前倾，声音低沉而毒辣：“明日再召问，你便说是江枝借本宫名头，私自下令。你只认得印信，却不敢分辨真伪。此话一出，御史必疑，皇帝必疑。她再狡辩，也难洗干净。”
司库面如土色，却不敢不应：“是，是！臣谨遵娘娘吩咐。”
——
翌日，御史再度进香监复查。
江枝早有准备，带着几名账房官守候。她原本以为司库会继续作证，谁知那老太监上殿一刻，面色一变，竟叩首道：
“启奏陛下，臣……臣昨日言辞有误。其实那份令旨，并非贵妃娘娘亲下，而是枝香主私借贵妃之名，强令臣等支拨。臣惶恐，不敢不从。”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江枝眼神冷光一闪，唇角却缓缓勾起，笑意冰寒：“好一个翻供。司库大人果然能言善变。昨日你还咬死贵妃令旨，今日却把我拉来顶罪。是不是夜里有人送了你什么好处？”
御史面色凝重，立刻追问：“司库，你可知妄言欺主，罪同欺君？”
司库咚咚磕头：“小的万死！但小的确认得印信，只是当时不敢直言。如今仔细想来，那道令牌，或许并非贵妃娘娘所用，而是枝香主私下伪造。”
江枝冷哼一声，猛然拔出袖中一物。
那是一块乌金令牌，边角微磨，正是香监历代所用官印。她高举在众目之下，冷声道：“御史大人，这才是真正的香监令牌。若我江枝真要支拨香材，为何要借贵妃名义？我有此印在手，何必偷鸡摸狗？倒是有人，怕真令不在手，才要临时拿贵妃的口谕来压库。”
殿中气氛骤紧，御史纷纷低语。
贵妃眸光一沉，缓缓开口：“枝香主说得轻巧。你手中有香监令牌，不代表你未作假。印可真，意可虚。谁能证明，你未曾借本宫之名？”
江枝冷冷一笑：“谁能证明，你当时不在场？”
两人针锋相对，声音如刀剑交击，连御史都不敢插言。
皇帝静坐御座，面色不动，目光却冰冷如霜。
御史首领终于硬着头皮道：“臣等以为，此事既涉重臣，必得再取旁证。臣等请调阅库房守卫的当日值守簿，以定是非。”
皇帝缓缓颔首：“准。”
江枝心中冷笑，她早已预料贵妃会走翻供之路，故提前令莲衣暗访库房守卫。若值守簿在手，定可坐实当日进出命令之人。
可她也明白，这一仗远未结束。贵妃已然亲手布下局，必然还藏有后手。
殿外春雨愈急，仿佛把宫墙都敲得摇摇欲坠。
江枝抬眼望向贵妃，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锋利的笑。她心里明白，下一场交锋，才是真正的生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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