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散,灰原之上不再是焦灼的尘息,而是一种近乎宁静的光。
塔火沉于地下,频纹回旋如水,散发出微暖的息。
天边尚有余焰,像一卷未合的书页,静静地漂浮在塔顶之上。
尘策立在那书页的下方,指尖仍沾着昨夜的血与墨。
他没有擦去,而是让那两种颜色在手背上慢慢干涸。
那是塔与人的印,也是梦与志的界。
“共频已成。”老卒走来,声音沙哑,却透着一丝罕见的轻松。
“塔频回稳,梦界未再溢出。只是……”
他顿了顿,望向尘策身后。
灰原边缘,数百名香官仍然伏地,他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个人的额心都闪着一抹细光,像一页未被合上的书。
尘策转过头,目光沉静。
“他们在被塔‘读’。”
老卒的眉心皱起:“读?不是同频吗?”
“同频只是表象。”尘策低声道,“塔在记下他们的志线——每一个愿、每一段梦、每一寸执念,都将被书页保存。共频之后,人不再只是写书,也被书记录。”
他抬头望向天。
那悬浮的书页在风中微微晃动,书页之上,金灰色的文字缓缓成形。
那不是律,也不是誓。
那是“人志录”的第一页。
——【塔不再写命,书不再束魂。志由心起,梦由笔落。】
字迹缓缓燃亮,一缕白光随之下落,穿过空气,落在尘策的肩头。
他微微一震,忽然感觉自己被拉入一个极深的意识之流。
那不是梦。
而是一座倒悬的塔,漂浮在他心中。
塔中,有千万道声。
有哭、有笑、有祈、有咒——全是人志的低语。
他们彼此交织,形成新的频线,如织网般绵延到无尽的灰空。
尘策闭上眼,轻声呢喃:“这就是……人志的回响。”
老卒的声音在耳边模糊传来:“尘策?你在听什么?”
他睁开眼,眼中倒映着那本天上的书。
“我听见他们在说话。”
“谁?”
尘策微微一笑:“每一个活着的人。”
风声轻轻掠过。塔火忽然燃起一抹更亮的金光,照亮他周身。
尘策抬起笔,那笔已不是旧物,而化成了纯白的频线。
他在空中一挥。
笔落,光生。
书页之上,出现第二行字:
——【共频既启,人志当问。】
“塔问过我:谁为书者,谁为页。”尘策的语气平静,几乎温柔。
“现在,我要让人问塔:谁为志,谁为梦。”
老卒怔怔地看着他。
“你要反写塔志?”
尘策点头。
“塔写人志,人亦该能书塔命。共频既成,双向而生。”
他说罢,笔锋一点,一滴血从笔端落下,融入塔频。
金灰色的火光顿时席卷开来。
那一刻,天与地的频界再次颤动。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见塔火在他们头顶燃成一卷新书——
书页未名,但每一页都闪烁着不同的光。
尘策闭眼低语:
“让人志,真正开页。”
塔心轰鸣,如同回应。
天上那本未名之书,缓缓翻开第二页——
新的世界,正从书中被书写出来。
塔心深处,频脉再一次开始流动。
那声音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闷,而像血流入骨般自然——一层层频纹从塔底向外扩散,穿过灰原的土地,越过旧香堂的废墟。
每一道波纹所经之处,都会浮现出人影的倒影:有人抬笔,有人低首,有人哭,也有人笑。
他们并非幻觉,而是那些在塔频共鸣中留下“志息”的人——每一个心念,都在塔书中被印下新的形状。
风静。
尘策站在频心最中央,他的脚下是一片燃着微光的塔骨。塔骨的每一节都铭着文字——那些字不是刻上去的,而是自然生出的。
他低头看去,瞳中倒映着那行行字迹。
【梦志同息,火以人续。】
【塔为书,人为笔。】
【频可裂,志不可绝。】
那字在微光中慢慢燃亮,随后化作烟丝,融入尘策的身体。
“它在把律让给我们。”他低声道。
老卒听见这句话,眼角微微一抖:“让律?塔的律?”
“对。”尘策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光。
“共频之后,塔不再掌律。律被分散给所有‘书志者’。每一个写下自志的人,都拥有一部分频权。”
老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艰涩:“那……塔会被人反写?”
尘策抿唇:“这是共频的代价。塔给了人书的权力,也同时放弃了‘唯一律’。从此之后,塔梦可被改写,志火也能被夺。”
风再次掠起。
天空中的那本书忽然翻动,一页页翻过的声音像海浪拍击石壁。
所有香官同时抬头,他们看到自己的名字浮现在空中。
名字的后面,不再是命数,而是“空白”。
“我们……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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