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寂静的余波仍在蔓延。
天地之间,尘与光交融成了一种奇异的薄雾,那雾中隐约浮现出无数残碎的字迹。它们不是被风吹散,而是缓慢地、主动地消失,像是从这片世界的记忆中被抹去。
——共主塔的时代,结束了。
但在废墟的中心,一点微光仍未熄灭。
那光极小,若不仔细看,几乎与尘埃无异。
可它在跳动。
老卒跪坐在地上,双手拄笔,凝视着那一点光。
风掠过他白发,灰尘在他周身盘旋,他却纹丝不动。
他能听见那光的“呼吸”。
那是塔心尚存的韵律——
尘策的余火。
年轻香官走近,神情惶惑地问:
“老卒,塔都没了……那光,还能是什么?”
老卒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掌心缓缓靠近那光点。
刹那之间,一道微弱的火痕浮现在他掌中,火线顺着皮肤蜿蜒而上,
最终在他的额前烙下一道淡淡的笔印。
年轻香官倒吸一口气。
“那是——志火印?”
老卒闭眼,低声道:
“不,这是‘继笔’。”
风声再起。
灰原上所有的文字芽同时震动,笔尖状的叶片轻轻颤动。
那光点像被它们呼唤,忽然绽放。
一瞬间,灰原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看到,那点光竟分裂成千万缕微焰,
每一缕都钻入那些新生的文字芽中,
它们一齐发出低沉的、如心跳般的声响——
嘭——嘭——嘭。
那不是塔的心跳,
而是“人志”的律动。
老卒缓缓起身,声音沙哑:
“塔灭不等于志死。
塔,只是形;志,才是命。”
他望向远方,那片曾经属于塔影的天空。
灰色的云层被火光撕裂,一道新的光缝缓缓展开。
在光缝深处,隐约浮现出一条巨大的轮廓。
那轮廓不像塔,更像一座“城”。
它由文字组成,流动着火与梦的余波。
无数笔痕在其间交织,宛如墙壁,又似河流。
年轻香官怔住:“那是什么?”
“是尘策留给我们的——志城。”
老卒轻声回答。
“塔崩塌之后,律与梦失衡,
尘策的笔火便自地心升起,
将所有尚存的‘志脉’汇聚成一座由人书写的城。”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
“从此,塔不再庇护人,
人,必须自己守梦。”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天空那道光彻底裂开。
一条由火文与灰律编织的光路,从天而降,连接废墟与“志城”。
那光路仿佛在召唤众人前行。
老卒缓缓举笔。
“尘策既燃,我们就得续写。”
风中的文字随之旋转,落入众人笔尖。
那一刻,所有志者的笔同时亮起。
空气中弥漫着崭新的气息——
那是“人志纪元”的第一息。
天边的“志城”缓缓显形。
塔的旧影,终于在风中散尽。
梦的火焰,却在人的手中,再度燃起。
风,从灰原与天缝之间流淌,带着一丝灼灼的热。
所有志者都望着那条“光路”——
它如笔痕般直通天际,尽头是那座正在缓缓浮现的“志城”。
那城无形,却又真实存在。
每一层的墙壁都由文字构成,
而那些文字的笔划间,隐隐闪着火焰的流动。
“那是……书写出来的城。”
年轻香官喃喃出声。
老卒微微颔首,
“是尘策的终笔,也是我们的起笔。”
话音未落,大地忽然传来震动。
灰原上的文字芽剧烈颤动,像听见召唤一般。
它们一株株拔地而起,
根须交缠,枝叶化作笔画,
顷刻间编织成一座通往光路的“笔桥”。
笔桥生于灰,立于梦,火焰在桥底跳跃,
而桥的尽头,正对着志城的南门。
“我们要过去。”年轻香官抬起头,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决意。
老卒看着那燃烧的笔桥,声音低而稳:
“塔既不在天,我们就踏上天的路。”
众人纷纷举笔,
笔锋如光,照亮脚下的每一步。
桥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墨在纸上流淌。
每走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行微光的文字——
他们的志、他们的名,正被这座桥记录。
风越来越急,
桥身微微晃动,桥下的火焰忽明忽暗。
有人停下脚步,回望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废原。
“老卒,那些未能起笔的人怎么办?”
老卒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道:
“每一笔都有它的时序,
灰中沉睡的志,终会被新的火叫醒。”
话音刚落,远处的灰原忽然亮起无数细小的光点。
那些尚未书写过的人影,一个个浮现出来。
他们的身体由灰尘组成,
眼眸却燃着微光。
年轻香官倒吸一口气:“是未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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