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睁着眼,黑得像井底。
我没动,也没开枪。舌尖抵住上颚,用力一咬,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才没被那声音拖走。肩胛骨那道旧伤开始发烫,我抽出格林机枪的枪管,对准伤口狠狠一戳。金属刮着神经,疼得眼前发黑,但耳朵清静了。
低语退了一层。
我拖着枪往后退,枪管还在骨缝里卡着,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刀在搅。主控室后墙还在渗血,裂缝比刚才宽了,像一张干裂的嘴。扳指贴上去,黑玉吸了血,裂纹里渗出暗金,墙面开始收缩,露出后面一段向下的铁梯。
台阶泡在暗红液体里,往下望不见底。
我一脚踩进去,黏稠的液体漫过靴面,冷得不像血。刚走三步,两侧墙里就浮出人影——全是我的脸,从七岁到二十八岁,有哭的,有笑的,有死的。他们伸手抓我,嘴里重复一句话:“你早就死了,留下来。”
右臂皮肤突然绷紧,裂开一道缝,底下露出青铜色的肌理,像生锈的金属。
我摘下右耳最下面那枚银环,捏住耳廓,直接捅进耳道。血顺着脖子流下来,耳边的杂音淡了些,只剩下一种声音——有人在喊“陈望川”。
我认得这声音。地铁站台上的。
我拔出手术刀,插进梯阶借力,最后一跃,跳下十米。
落地时震开一圈雾,眼前豁然开阔。
血色站台,红灯一闪一灭,像心跳。站名牌挂着三个字:望川站。
我没见过这地方,但它在我梦里站了三年。
车厢门半开,里面挤满人,全都静止不动。脸朝我,眼眶空着。
我站在原地,扳指突然从手指上滑落,悬在空中。黑玉裂开,暗金丝线钻出来,缠上我脖子,越收越紧。
我单膝跪地,手指抠进瓷砖缝,指甲翻起来,血混着碎瓷。我盯着地面,低声说:“我不是他……我不是。”
喉咙里的丝线松了半寸。
我伸手抓回扳指,塞进战术背心夹层,用染血的布条死死缠住。布条吸了暗金,变得滚烫,但我没松手。
站起身,走向第一节车厢。
越靠近,越安静。连心跳都像被吸走了。
车门自动滑开。
里面坐满了人,穿的都是旧式病号服,手腕上烙着编号。他们不动,也不看我,掌心却齐刷刷翻上来——每只手里都嵌着一块黑玉碎片,和克隆体胸口的一模一样。
我后退半步。
站台尽头的倒计时屏突然亮起,数字是“00:00:00”。
隧道深处传来碎裂声,混凝土块一块块剥落,掉进轨道。
我抬枪,枪口对准隧道口。
第一批出来的是人形,但不是人。全身由碎石和钢筋拼成,关节处淌着黑泥,走一步,地面就裂一道缝。他们胸口都嵌着完整的黑玉扳指,排列成阵。
我手指扣上扳机。
还没扣下,身后传来歌声。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响起来的。低,缓,像催眠曲,又像安魂调。
混凝土亡灵全部停下。
我缓缓转身。
周青棠站在站台另一头,背光站着,长发垂在肩上。她没穿上次那件旧夹克,换了一身白袍,袖口绣着编号。
她没笑,也没动。
然后她转过来,正对着我。
嘴角一点点往上提。
“你终于来了,归者。”
我枪口转向她。
她没躲,也没怕,只是看着我,像在看一件终于到位的零件。
“你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吗?”她说,“从殡仪馆的夜班,到听见亡灵说话,到杀掉第一个变异体,再到今天站在这里——你以为是你在找真相?”
她往前走了一步。
“你只是在完成它。”
我手指没松开扳机,但没开枪。她救过我,在雨夜里用歌声压住失控的灵雾。可我也记得,她的声波频率能引灵体聚集,能让人在睡梦中睁眼站起。
“你不是流浪歌手。”我说。
“我不是。”她点头,“我是来记录的。记录你每一次战斗,每一次觉醒,每一次靠近‘门’。”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
站台灯全灭了。
只有她的眼睛还亮着,泛着幽蓝的光,像数据流在滚动。
扳指又开始震,布条压不住,暗金从缝隙里渗出来,指向隧道深处。
“他们等你很久了。”她说,“三百个克隆体,三百次死亡,都是为了让你走到这一步。赵无涯造他们,苏湄传记忆,我引你来——我们不是敌人。”
她又走近一步。
“我们是推手。”
我盯着她,喉咙干得发裂。
“那你呢?”我问,“你到底是谁?”
她笑了,这次笑得深了些。
“我是第一个失败的‘归者计划’观察员。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他们把我改造成人形记录仪,植入歌声载体,派来陪你走完这条路。”
她抬手,指尖点向自己太阳穴。
“这里存着你过去三年的所有数据。心跳、体温、灵化速度、低语频率……每一帧都在上传。你每一次靠近真相,信号就强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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