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还在下,但声音变了。不再是砸在地面的噼啪声,而是落在某种无形屏障上的滑动声,像是整座城市被罩进了一个透明的壳里。我抬头,雨水在离地三尺处凝滞,悬浮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每一颗都映着血色天光。
我没有停下。
脚下的路开始扭曲,沥青裂开,露出下面灰白色的基底,像骨头从皮肉里刺出。两侧的建筑融化了,墙皮剥落,露出内部交错的青铜纹路,和我手臂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不是现实的城市,是记忆被具象化的通道。
她来了。
苏湄站在前方五十米处,站在一道由雨水凝结成的拱门前。她的黑裙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我没有说话,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撕裂空气,打穿她的胸口。她没倒,只是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下一秒,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不是从她身上来的,是从我脑子里。
眼前场景瞬间切换——白色墙壁,消毒水味,产房。一个女人躺在手术台上,腹部高高隆起,皮肤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边缘流下。陈望川站在旁边,手里握着一把刻刀,刀尖泛着青铜光泽。
他把刀插进她的腹部,沿着某种轨迹划动。血顺着刀锋流入一块黑玉扳指,纹路在女人皮肤上蔓延,像是活物在生长。
我认出了那个女人。
是我的母亲。
可她不是自然分娩。她是被用来启动容器的祭品。她的身体在承受基因改造,而我,正从她体内被“制造”出来。
幻象碎了。
我站在原地,呼吸变重。苏湄还站在那里,衣服上的破洞已经愈合。
“你看到了。”她说,“你不是出生的,你是被造出来的。用她的血,他的刀,我的失败。”
我扣住扳机的手没松。
“你说什么?”
她笑了,嘴角慢慢拉开,动作却不像是人类在笑,更像是某种程序在模拟表情。然后她开始脱外套。
不是为了战斗,而是像在展示什么。
衣服滑落,露出她后背。皮肤下有纹路在蠕动,和我身上的一样,但颜色更暗,像是锈蚀的金属。她转过身,正面朝我。
脸还是苏湄的,可那双眼睛……瞳孔是竖的,和我的右眼一样。
“我是第一个实验体。”她说,“你母亲的克隆体。他们在我身上试了十七次,每一次都失败。基因不稳定,纹路无法固化,意识在第三天就崩解了。”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胸口,皮肤裂开,露出下面金属般的组织。
“直到他们用了你母亲的子宫,把我的失败数据重新编码,才造出你。完美的容器。”
我喉咙发紧。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陈望川?”
“因为我爱他。”她缓缓抬手,纤细的指尖带着一丝决绝,轻轻点向自己的太阳穴。“哪怕他知道我只是一个复制品,哪怕他亲手切开我的身体做实验,我依然爱他。而你……你夺走了他最后的希望,也夺走了我的存在意义。”
她向前走了一步。
“开枪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冷到连自己的起源都能摧毁。”
我抬起左臂,枪口对准她。
六管开始旋转,嗡鸣声在雨中扩散。
她没躲。
第一发子弹打穿她的肩膀,她晃了晃。第二发贯穿大腿,她单膝跪地。第三发击中胸口,她的身体向后仰去,却没有倒下。
而我,开始看见更多。
我看见她躺在实验室的床上,全身插满管子,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吼。我看见陈望川站在旁边,记录数据,面无表情。我看见她在第七次实验后醒来,抓住他的手,叫他“望川”,而他只是轻轻抽开,说:“你不是她。”
我看见她在深夜爬起来,用手术刀割开自己的皮肤,想把那些纹路挖出来。
我看见她第一次见到我时,站在育婴箱外,手指贴在玻璃上,站了很久。
“杀了我。”她又说,声音很轻,“否则你永远无法摆脱这个身份。”
我闭上左眼。
世界只剩下青铜色的视野。
没有情感,没有犹豫,没有回忆。只有目标。
枪口对准她的心脏。
六管齐转,最后一发打出。
子弹穿透她的胸膛,也穿透了整个幻象空间。产房消失了,城市消失了,雨水凝固的拱门轰然崩塌。她的身体开始碎裂,像玻璃被重击,一道道裂痕从胸口蔓延到全身。
她低头看了看,伸手摸了摸破洞,动作很慢。
“你本不该存在……”她说。
然后,她的身体化作灰雾,散在风里。
我没有动。
可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手臂上的纹路在退。
不是被破坏,而是从皮肤下剥离,像一层壳正在脱落。我低头看,青铜色的线条正从指尖开始褪去,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那不是愈合,是瓦解。
我抬起手,看着纹路一点点消失。
熔炉的共鸣还在,但不再同步。我的心跳和它的节奏错开了。
我不是容器了。
还是……容器正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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