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还压在腿上,我盯着唐墨树干般的躯体。他左肩那颗水晶还在闪,频率不对,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刚才在车厢里看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那些乘客回头,腐烂,变成雕像。他们听见声音,就回头。而唤他们的名字是“归者”。
可我现在最怕的不是声音。
是眼睛。
我记得密室监控墙上全是我的画面,右下角写着“T-07 同步率日报 - 提交人:Z.Q.T.”。那个代号现在想来太熟。周青棠的名字缩写就是这三个字母。
我低头看手电光下的唐墨。他的眼皮闭着,但瞳孔位置有反光,不像活人该有的样子。我把光调到最暗,凑近他的脸。右眼中央有一点金属光泽,极小,像米粒嵌在眼球里。我用手术刀尖轻轻碰了一下眼皮,没反应。再用力一点,掀开一条缝。
金属片在转动,表面像镜子。
我收回刀,摸了摸扳指。它没发热,也没响。这不是亡灵干的。这是人做的。
我把刀换到左手,右手按住他右眼睑,猛地一扯。金属片露出来一半,连着细丝,扎进眼底。我咬牙,刀尖顺着边缘划进去,挑断连接线。血没流,只有一点黑液渗出。我把装置拔出来,放在掌心。它只有指甲盖大,正面是镜头,背面刻着编号:T-07-A。
和手术室门牌一样。
我看了眼唐墨,又去撬他的左眼。过程更慢,因为左边的线更深。等我把第二枚拿出来时,扳指突然发烫。我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响起一段话:“信号已锁定,目标仍在移动。”
不是亡灵的声音。
是记录。
我皱眉,把两枚相机并排放在地上。它们不动,也不亮。我拿扳指压上去,血从指尖滴下来,落在镜头上。画面突然浮在空中。
一个实验室,灯光昏黄。周青棠穿着白袍,背对镜头,在调整培养槽。槽里泡着几具胚胎状的东西,胸口都插着黑玉扳指的碎片。她手里拿着照片,一张张放进去。全是我在战斗的画面——枪口喷火,刀刃穿胸,站在尸体中间。
画外音响起:“第十二次迭代失败,但同步率已达87%。容器结构稳定,神经接驳正常。归者计划进入最终阶段。”
我盯着那几具胚胎。它们的脸模糊,可身形轮廓……和我很像。
她不是在观察我。
她在复制我。
我伸手去碰投影,想看得更清楚。手指刚碰到影像,金手指猛地一震。这次不是低语,是一个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
“这是为了保护你。”
我停住。
那声音我听过很多次,在亡灵记忆里,在梦中,在地铁站台的回音里。但我第一次听它带情绪。
是我父亲的声音。
我立刻缩手,画面消失。
掌心里的相机变得滚烫,我差点扔出去。再看时,它们已经裂开,内部晶体融化,冒出一丝灰雾。我屏住呼吸,把它们踢远。灰雾碰到墙,墙面立刻开始渗血,红色液体顺着水泥往下流,聚成三个字:
别回头。
我知道那是幻觉。可我还是没动。
背后什么都没有。我不需要回头确认。
我坐回去,靠在车厢壁上,枪横在膝盖。唐墨还是那副样子,树皮一样的皮肤,根系插进地底。他刚才说了句话,在昏迷里。
“眼睛里有镜子。”
我一直以为他是被控制了才说出那句话。但现在我想,也许是他的意识在挣扎。他记得自己被人改造成什么。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左肩那颗水晶还在闪,节奏越来越快。我伸手碰它,画面跳出来:一间密室,墙上全是屏幕,每个都在播放我的行动轨迹。时间、地点、动作、心跳频率,全部标注清楚。右下角的提交记录显示,最近一次是十分钟前。
他们还在收数据。
可唐墨已经被我取出了眼睛里的东西。如果还有信号传出,说明传输源不在那里。
我盯着他主根插入地面的位置。那里有一条细枝,连着一颗完整的水晶。我顺着根系摸过去,发现那颗水晶比其他的冷。我把手电光打过去,它的表面没有裂痕,也没有残影流动。
它是空的。
或者,是用来掩护真正设备的。
我抽出手术刀,沿着根部切开一圈。树皮裂开,露出里面金属质地的管状物。它只有铅笔粗,连着一根线,往下扎进更深的地底。我顺着挖,泥土松动,露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外壳印着灵能交易所的标志。
我没打开它。
我用刀把盒子挑出来,放在地上。然后一脚踩碎。
里面芯片炸开,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几乎同时,唐墨的身体剧烈抽搐。他的四肢绷紧,树皮崩裂,黑色汁液从关节处涌出。我后退一步,枪口对准他头部。
他双眼突然睁开。
没有瞳孔。
两只眼里都是镜面,反射着手电的光。然后一道蓝光从右眼射出,笔直打在防空洞顶部。水泥瞬间烧穿,轰出一个焦黑的洞,尘屑哗啦落下。蓝光持续了三秒,然后熄灭。
唐墨的眼睛合上,身体软下去,恢复原状。
我站在原地,没动。
头顶的洞能看到外面的夜空。雾很浓,但有风灌进来。远处传来一点声音,像是歌声,极轻,断断续续。
我没有抬头。
我把枪重新挂回腰侧,走回盒子残骸边。芯片已经化成灰,但底部还留着一小块金属片。我捡起来,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同步终端·T-07-B型·绑定容器:望川”。
我捏紧它。
望川不是代号。
是我的曾用名。
也是父亲当年登记实验项目时用的名字。
我转身看向唐墨。他左肩的水晶不再闪烁,彻底暗了。我蹲下,伸手碰他主根连接的那颗完整水晶。画面没出现。它死了。
也许是因为信号断了。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
我把手术刀擦干净,插回腰间。然后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张纸。是刚才在车厢里捡的车票。“末班车·望川站”,日期是三年前雨夜。我把它折好,塞进口袋。
枪管还热。
我靠着墙坐下,手放在扳机上。防空洞里安静下来,只有风从头顶的洞吹进来。雾气慢慢往下沉。
歌声越来越清晰。
是周青棠在唱。
她知道我在这里。
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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