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国际工艺博览会的展台上,江瓷指尖轻抚过那件《血誓》祭红釉梅瓶。瓶身流淌的釉色像凝固的晚霞,在瑞士冬日的阳光下折射出深浅不一的红晕。当她看到评委会主席马克·莱茵哈特捧着水晶奖杯走来时,耳边忽然响起二十年前父亲在窑房里的叹息:瓷儿,祭红釉里藏着匠人的魂...
江女士,您的作品完美诠释了传统与创新的结合。莱茵哈特将非遗传承特别奖证书递来时,展馆穹顶的射灯正好落在梅瓶的弦纹处,那里隐约可见她用针刻工艺留下的摩斯密码——正是当年父亲遗稿里记载的釉料配比。
回国航班上,江瓷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当她在实验室里将最后一份氧化亚铜加入釉料,电窑温度升至1280℃的瞬间,整个工作室突然断电。是陆焰举着手电冲进来,用身体护住剧烈降温中的窑炉。别怕,他白大褂上沾着雨水,祭红釉就像你的痛觉神经——看似缺失,实则更敏感。
首都机场T3航站楼,接机人群里突然爆发的闪光灯让江瓷眯起眼睛。二十多家媒体的话筒几乎怼到她脸上,有记者高声提问:江大师,您如何评价故宫专家称《血誓》改写了中国陶瓷史?她下意识摸向左手腕的伤疤——那是复烧第七次失败时,飞溅的瓷片留下的印记。
我只是把父亲没说完的话,用釉色讲完了。她举起梅瓶,转折处的冰裂纹在摄影灯下清晰可见。这些原本被视为瑕疵的纹路,此刻却像血脉般将瓶身分割成十二个区块,每个区块里都藏着不同的红:朱砂、胭脂、石榴、鹤顶...正是这种突破传统的缺陷美,让西方媒体称她为用火焰写诗的东方女巫。
回到景德镇的工作室,江瓷发现院子里堆满了信函。最上面那封火漆印着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的徽章,邀请她参加明年春天的千禧年陶瓷复兴计划。她笑着摇摇头,转而拆开一叠用作业本纸写的信件——那是公益培训班孩子们的结课心得。
江老师,我按您教的方法调出了带金星的釉色!小瘸子的字迹歪歪扭扭,信封里还夹着片烧裂的瓷胎。江瓷从博古架取下个青花罐子,里面已经攒了三十多封这样的信。罐底静静躺着父亲那本被化学试剂染黄的《天工开物》注本,扉页题着瓷道即人道四个褪色的大字。
深夜调釉时,陆焰带着个檀木匣子突然造访。从汝窑遗址带来的礼物,他打开匣子,里面是包闪着幽蓝的结晶釉料,明代匠人用陨石调的秘色釉,应该能帮你突破窑变极限。江瓷用挑针沾了点釉料,在灯下观察那些星云状的结晶纹。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在法医中心,陆焰教她用显微镜观察死者指甲里的瓷粉。
还记得那个铀矿渣案吗?陆焰突然说,放射性检测显示...他话没说完,江瓷已经用沾满釉料的手指按住他嘴唇。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瓷坯般的朦胧光影。电窑运作的嗡嗡声里,隐约能听见她腕间青瓷手串碰撞的轻响——那是用父亲最后一件未完成作品的碎片串成的。
次日的开班仪式上,江瓷为第三期学员演示祭红釉调配。当她把稀土元素注入釉料时,有个扎马尾的姑娘突然提问:江老师,如果烧坏了怎么办?工作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见她举起布满烫伤疤痕的左手。
看这些疤,她将手伸进电窑观测口,1280℃的热浪吹动她的刘海,每次失败都会留下记号,就像...窑内突然爆出声,新上釉的梅瓶开始析出金丝般的结晶纹。在学员们的惊呼中,江瓷想起父亲失踪前夜说的话:瓷儿,真正的祭红不是颜色,是窑火里重生的勇气。
三个月后,当江瓷站在流动陶瓷学院启动仪式的舞台上,背后大屏幕正播放她在撒哈拉沙漠烧制陶埙的记录片。台下第一排坐着小瘸子——现在他是培训班最优秀的拉坯师,正帮坐着轮椅的藏族女孩固定转盘。
...下一站我们去秘鲁,江瓷调整着耳麦,台上灯光将她影子投在巨幅海报上,那上面是各种肤色的手共同托举着《血誓》梅瓶,马丘比丘的印加陶工说,他们的祖先相信...突然响起的手机打断了演讲,屏幕上显示陆焰:铀衰变检测有突破。
仪式结束后,江瓷独自来到父亲的老窑址。春雨把龙窑遗址冲刷得发亮,她蹲下身,将获奖证书复印件塞进祭红釉药钵的碎片里。风穿过残破的窑壁,发出类似瓷箫的清越声响。远处山路上,工作室的班车正载着学员们驶向机场,车窗上贴满各国语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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