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钴蓝审判
景德镇陶瓷研究所的灯光在雨夜中忽明忽暗。江瓷站在珐华彩研究室中央，手中的紫外灯照射在那些钴蓝色釉料样本上，荧光反应呈现出诡异的蛛网状纹路。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这与三起命案死者瞳孔中发现的钴化合物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江瓷突然转身，研究会的青铜门把手在她掌中泛着冷光。先天性痛觉缺失让她没有察觉到，指缝间已经渗入微量神经毒素。
副会长的办公室弥漫着檀香。六十岁的周明远正在擦拭那枚7501工程四十周年纪念章，银质徽章在台灯下泛着青冷的光。当江瓷推门而入时，他正在将毒针重新卡进纪念章的暗槽里。
小江啊，这么晚还...周明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看见江瓷举起那个贴着氧化钴（Ⅲ）标签的试剂瓶，瓶底残留着未溶解的蓝色结晶。
1985年的实验记录。江瓷的声音比景德镇的冬雨还冷，父亲笔记本里提到的特殊稳定剂，就是你往釉料里添加的有机砷化合物吧？
纪念章在周明远指间翻转。这个动作他练习了四十年——从在7501工程当实验助手开始，到如今成为非遗传承人。徽章背面的毒针沾着最新研制的神经毒素，能让人在欣赏珐华彩的绝美蓝色时猝死。
你父亲太固执了。周明远突然用镊子夹起一片孔雀蓝釉标本，当年要是接受军方的资助，把钴蓝釉发展成生化武器...
江瓷感到舌尖泛起金属味。毒素开始侵蚀她的神经系统，却意外激活了体内那些纳米级瓷粉。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釉料颗粒像磁铁般吸附着毒素分子，这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保护机制。
的一声，纪念章落在地毯上。周明远惊愕地看着江瓷步步逼近，这个本该全身麻痹的姑娘，此刻眼中燃烧着比珐华彩更炽烈的蓝焰。
你知道为什么祭红釉最难烧吗？江瓷抓起工作台上的铜红釉坩埚，因为氧化亚铜要在还原焰里...滚烫的釉料泼在周明远脸上时，她终于说出了父亲未完成的遗言：...才能淬炼出最纯净的红。
警笛声由远及近。江瓷跪坐在散落的钴蓝釉标本中间，看着抽搐的周明远。他脸上凝固的釉料正从孔雀蓝变成紫红——那是砷化合物遇到铜离子产生的显色反应，就像四十年前那些被灭口的工匠们吐出的最后一口血。
窗外雨停了。第一缕晨光照进研究室时，江瓷发现自己的指甲变成了诡异的钴蓝色。她轻轻叩击实验台，瓷器般的脆响在黎明中回荡——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残酷的非遗传承。
第二节 釉变新生
窑火在子夜时分显出妖异的蓝紫色。
江瓷跪坐在龙窑第七号观火孔前，珐华彩瓶正在窑内经历最关键的高温阶段。她将三十二位受害者的骨灰按比例掺入釉料，此刻那些钴蓝、孔雀绿与茄皮紫的釉色正在重组成新的生命形态。
温度到1280度了。陆焰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你确定要全程守在这里？
她没回答，只是将掌心贴在窑壁。滚烫的窑砖对她而言只是温暖的触感，就像二十年前父亲把她抱到膝上，教她辨认钧窑的蚯蚓走泥纹。监控器显示她皮肤温度已达63℃，正常人早该痛得昏厥——但她是江瓷，那个被法医教研室当作案例的无痛症患者。
窑内突然传来细碎的爆裂声。
开片了！实验室里的陆焰猛地站起，他面前的屏幕上，江瓷体内纳米瓷粉的活性曲线正与窑变频率形成共振，等等...这不对劲...
彩瓶表面原本分离的色块突然开始流动。钴蓝釉像静脉血般渗入孔雀绿区域，在瓶腹凝结成凤凰涅盘的图案。而江瓷右臂内侧——那是七岁那年父亲给她注射第一针纳米瓷粉的位置——相同的纹路正在皮肤下隐隐发光。
你看到报告了吗？陆焰发来的数据在手机屏上跳动，那些瓷粉在重组你的神经突触。
江瓷突然按住太阳穴。剧痛像烧红的铁钎捅进颅骨，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体验。恍惚中看见父亲站在窑火里，白大褂上沾着钧窑天青釉，手里捧着本《天工开物》的残卷。
祭红釉不是失败品...幻象中的父亲翻开第197页，她看清上面用放射性同位素标记的配方，那是个载体，为了把‘器灵’送进你身体...
现实中的剧痛被新的幻象切断。江瓷发现自己在无意识揉捏左手中指——这是父亲的习惯动作，可他去世那年自己才五岁，不可能记得这种细节。窑内彩瓶突然发出编钟般的嗡鸣，瓶身凤凰图案的羽翼完全舒展，而监控显示她大脑顶叶的瓷粉集群形成了完全相同的拓扑结构。
江老师！七叔的声音从窑口传来，老人抱着个沾满泥土的钛合金箱子，我在老窑洞找到了这个...
箱子里是套微型电窑设备，控制面板上贴着泛黄的便签：「第七次神经釉烧，实验体J-7耐受性良好」。便签背面是婴儿脚印，旁边钢笔字写着江瓷百日留念。设备夹层藏着半页残破笔记，上面画着人体经络图，每条经脉都标注着宋代窑口的名称。
陆焰的视讯电话突然接入：我刚比对了数据，你每次接触特定瓷器时，体内瓷粉就会...他的话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该死！你那边珐华彩的放射性怎么突然...
彩瓶在窑内炸裂的瞬间，江瓷感到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她茫然触碰那滴水，看着指尖的晶莹反光——这是三十年来第一次流泪。无数记忆碎片随着泪水涌出：父亲把注射器藏进祭红釉瓶坯，母亲哭着撕毁实验室记录，还有自己躺在电窑设备里，皮肤下流动着七彩釉光...
原来这就是‘釉变’。她拾起块锋利的珐华彩碎片划向手腕。鲜血与釉色交融处，纳米瓷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伤口，而在更深处的骨髓里，某种沉睡的基因序列已被永久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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