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龙泉山青灰色的屋瓦流淌,在程氏剑铺的门前形成一道水帘。江瓷收起油纸伞,青铜门环上的貔貅纹饰已被磨得发亮,她抬手叩门时,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寒意。
程老先生在吗?她的声音混着雨声,显得格外清冷。
开门的年轻人约莫三十岁,眉宇间凝着剑匠特有的锐气。他目光在江瓷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停留片刻:家父在后院开窑。您是?
市局特聘顾问江瓷。她亮出证件,同时注意到对方虎口处密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穿过陈列着各色青瓷剑器的前厅,后院弥漫着松木燃烧的香气。一位白发老者正俯身查看窑口,跳动的火光照亮他脸上如瓷釉开片般的皱纹。
程师傅,打扰了。江瓷取出证物袋,里面装着死者定制的匣钵碎片,想请教这种特殊匣钵的用途。
老人直起身子时,腰间悬挂的瓷制剑饰发出清脆碰撞声。他接过证物袋,手指突然一颤:这是......
年轻人快步上前,却被老人抬手制止。
砚秋,去把东厢房的族谱取来。老人将碎片举到光线下,釉面上隐约可见细密的螺旋纹,姑娘,这匣钵内壁可是刻着雨过天青云破处
江瓷瞳孔微缩——这正是死者笔记本上的最后一行字。她刚要追问,后院突然刮起一阵怪风,窑火猛地窜高,映得老人手中的瓷片泛出诡异的青蓝色。
小心!
程砚秋的惊呼未落,老人手中的瓷片突然爆裂。江瓷本能侧身,碎片擦着她耳际划过,在身后的樟树上划出三寸深的裂痕——这根本不是普通瓷器应有的硬度。
釉封钢芯......老人盯着地上的碎片喃喃自语,这手艺早在嘉靖年间就失传了......
江瓷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块残片。在放大镜下,能清晰看到釉层中包裹着细如发丝的金属纹路,呈现出精密的网状结构。她突然想起死者太阳穴处的伤口——边缘整齐得不像利器所致,反倒像是......
这种匣钵能控制开片方向?她抬头问道。
老人与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跟我来。
作坊深处的暗格里,躺着一把未完成的瓷剑。程师傅戴上老花镜,手指轻抚剑身上蛛网般的纹路:普通青瓷开片随机,但这种匣钵能让裂纹沿预设路径延伸。他转动剑柄,光线在剑刃上流淌如活物,裂纹即刃口,百枚瓷片就是百枚利齿。
江瓷的指尖刚触到剑身,程砚秋突然按住父亲肩膀:爸!不能说了!他的指甲几乎掐进老人粗布衣衫,您忘了爷爷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江瓷转身时,程砚秋已从墙上摘下一柄完成品。瓷剑出鞘的瞬间,剑身上的冰裂纹竟如血管般泛起红光。
你们根本不懂!他手腕一抖,剑尖直刺江瓷咽喉。
剧痛从江瓷左臂炸开时,她反而扬起嘴角——先天性痛觉缺失在此刻成了优势。鲜血顺着瓷剑的血槽滴落,她清晰看到剑刃内部有金属细丝在游动,像被唤醒的毒蛇。
原来如此。她突然用取证用的钛合金镊子夹住剑尖,另一只手将便携式X光机对准剑身。屏幕上立刻显现出内部精密的金属骨架——那不是装饰,而是控制瓷片开合方向的神经网。
程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江瓷趁机旋身,专业工具包里的金刚石切割刀精准划过剑脊。的一声,传世瓷剑当空断裂,无数细如牛毛的金属丝从断面迸射而出,在青石板上扎出蜂巢状的孔洞。
这不是工艺品。江瓷踩住半截断剑,从内槽取出一枚带血槽的瓷片——与死者伤口完全吻合,是凶器。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莹莹的釉浆。程砚秋丢下断剑扑向父亲,却被老人一把推开。
三十年前......老人喘息着从怀中摸出半片青瓷,你查的死者,是不是也带着这个?
瓷片上,雨过天青四字正被某种液体缓缓蚀穿。江瓷突然明白死者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为何浸透鲜血——那不是绝望的遗书,而是用生命完成的化学显影。
当技术科的灯光照亮匣钵内壁的刻痕时,江瓷的呼吸凝滞了。那些看似随意的划痕在紫外线下组成完整工序图,最后一行小字让她后颈发凉:
釉封钢芯,可载鸩毒,入水三日,屠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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