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青松岭弥漫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江瓷跪在陈铁笔长满青苔的墓碑前,指尖抚过那个被岁月侵蚀的铸铁钩。二十年了,这个父亲临终前嘱托一定要找到的铁钩,此刻正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磁州窑白地黑花,釉中含铁量必须控制在11.7%。她轻声背诵着父亲笔记上的记载,将铁钩尖端抵在《天工开物》第三页残卷的焦痕处。羊皮纸发出细微的声,像是唤醒某种沉睡的诅咒。
陆焰撑着黑伞站在三步之外,实验室白大褂的下摆沾满泥点。你确定要在这里完成修复?他晃了晃手机,气象台说半小时后还有暴雨。
江瓷没有抬头。她左手按住残卷边缘,右手铁钩以四十五度角轻轻刮擦。这个动作她练习了整整三个月——在景德镇老窑厂的废坯上,在午夜实验室的灯光下,直到能精准控制每平方毫米的力度。
你看。她突然停住动作。
羊皮纸上原本模糊的墨迹开始蠕动,像被注入了生命。铁钩划过的地方,黑色线条如同藤蔓般舒展开来,逐渐形成两套截然不同的图案:左侧是磁州窑釉料配方,右侧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日文编号。
陆焰的伞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鼻尖几乎碰到羊皮纸:这是...731部队的实验编码?
一滴汗顺着江瓷的太阳穴滑落。她继续移动铁钩,这次改用技法——父亲教她的第一种修坯手法。羊皮纸发出更剧烈的反应,两套图案在某个瞬间突然重叠,显现出第三层信息:一组分子结构图正从泛黄的纸面浮起。
二氧化钛纳米管...陆焰的呼吸变得急促,1943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技术!
江瓷的指尖微微发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临终前要她把铁钩藏在陈铁笔墓里。这个看似普通的铸铁工具,表面布满了肉眼难辨的纳米级凹槽,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激活羊皮纸里的隐藏信息。
松林里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江瓷猛地转头,看见三个黑影正快速逼近。为首的男人戴着7501毛瓷材质的半脸面具,在雨中泛着冰冷的釉光。
继续修复。陆焰从腰间抽出一把陶瓷手术刀,我来拖住他们。
江瓷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重新集中注意力。铁钩现在要完成最关键的一步——以技法在羊皮纸上刻出连贯的螺旋纹。这是磁州窑独有的装饰技法,刀刃必须时轻时重,形成韵律般的顿挫。
金属碰撞声在身后炸响。陆焰的陶瓷刀划过面具人的脖颈,却只在那个诡异的瓷质面具上留下一道白痕。江瓷强迫自己不去看扭打在一起的身影,铁钩稳稳地沿着羊皮纸对角线移动。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张羊皮纸突然变得透明。江瓷看见纸页夹层里嵌着某种晶体结构,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节奏明灭闪烁。重叠的图案在晶体折射下重新组合,最终定格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白地黑花瓷瓶的剖面图里,蜷缩着数十具人体骨骼。
原来如此...江瓷的瞳孔剧烈收缩。1943年日军在磁州窑场进行的根本不是陶瓷生产,而是将伤寒杆菌注入釉料,再通过黑花装饰的微孔缓释——那些美丽的缠枝牡丹纹,每片花瓣都是精心设计的细菌培养皿。
面具人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甩开陆焰,直扑江瓷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江瓷抓起铁钩狠狠敲向墓碑前的供碗——那是她提前摆放的磁州窑复刻品。特定频率的声波在釉面间共振,黑衣人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般跪倒在地。
陆焰抓住江瓷的手腕。
她最后看了一眼羊皮纸。完全显影的第三页右下角,有个用隐形墨水写就的坐标——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出现的位置。雨点开始砸落的瞬间,江瓷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天生没有痛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遗传疾病,而是某种基因改造的结果。
松涛声中,修复完成的《天工开物》第三页在雨中自燃,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就像1943年磁州窑场那些永远烧不透的黑花,在历史的长夜里沉默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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