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白炽灯管突然爆裂时，江瓷正用手术钳夹着第五十七枚陶土贴片。玻璃碎片擦过她耳畔扎进夯土墙，带起的风掀动了实验台上泛黄的《天工开物》残页。
爆破模拟器被人动过手脚。江瓷的声音像淬过火的瓷胎，冷而脆。她摘下护目镜，右眼睑下方有道新鲜血痕，帮我取3号样本箱，要带冰裂纹标记的。
陆子期注意到她根本没处理伤口。这个患有先天性痛觉缺失的姑娘，总是要等血腥味引来苍蝇才会察觉自己受伤。他默默掏出止血绷带，却在瞥见显微镜下的东西时僵住了——数百片指甲盖大小的陶土贴片正在热成像仪里诡异地蠕动，像群即将破茧的毒蛾。
温度感应涂层显示异常。江瓷突然抓起镊子，精准夹住某片发红的陶土，看这里，昨夜埋进塌方区的107号贴片，收缩率比预计快了0.03秒。
陆子期凑近时嗅到焦糊味。那些仿吉州窑木叶纹特制的陶土片，此刻正呈现诡异的棕红色渐变，边缘卷曲如被火舌舔舐的枯叶。他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建筑工地的塌方坑里挖出的七具尸体，每具天灵盖都嵌着半片宋代吉州窑瓷片。
爆破点不在承重墙。江瓷突然将整个样本箱推翻在地，碎陶片叮当乱跳，是祭窑坛！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推断，窑洞深处传来沉闷的爆裂声。堆在角落的试烧匣钵突然炸开，二十七个素胎陶俑齐刷刷转向他们，每个俑人的眼眶里都嵌着带冰裂纹的瓷片。陆子期感觉后颈汗毛倒竖，这些陶俑的面容竟与塌方案死者一模一样。
温度反推坐标。江瓷已经冲到窑洞西侧的电子沙盘前，沾血的手指在三维建模图上快速滑动，把昨天采集的塌方区热辐射数据导入，叠加我标记的107个采样点。
当全息投影亮起时，陆子期倒吸冷气。交错的红蓝光斑在虚拟沙盘上交织成清晰的木叶脉络，而所有能量汇聚点正指向工地东南角的仿古祭窑坛——那里三天前刚举行过非遗传承仪式。
江瓷突然抓起喷枪灼烧某片陶土，青焰舔舐下，陶片表面浮出枚带篆体字的银斑：果然用了古法‘隐釉’，凶手把硝化甘油混在祭坛的釉水里了。
窑洞外忽然传来成群的野狗嚎叫。江瓷猛地扯断数据线，泛着冷光的全息影像如碎裂的瓷片般簌簌坠落。她在明明灭灭的荧光里抓起考古锤：现在去祭坛，还能抓住正在修补爆破误差的...
话音未落，整座窑洞突然剧烈震颤。存放在博古架上的永乐甜白釉梅瓶齐声嗡鸣，某种次声波频率让陆子期胃部翻涌。他转头想喊江瓷撤离，却看见这个痛觉缺失的姑娘正把手背贴在剧烈震动的窑壁上，染血的嘴角扬起锋利弧度。
听，这是瓷胎龟裂的声纹。江瓷眼底燃着某种病态的狂热，凶手在给我们报时呢——下次爆破就在...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气浪掀翻所有实验设备时，陆子期看见江瓷扑向那本《天工开物》，残破的书页在火光中纷飞如祭奠用的纸钱。某张飘过眼前的泛黄纸页上，赫然画着他们刚推导出的祭坛结构图，空白处多了行新鲜的朱砂小楷：
【釉变三十七式.木叶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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