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助引着那位自称“徐行之”的女士步入窦云开办公室时,午后偏斜的阳光恰好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修长而利落的剪影。窦云开从文件上抬起头,目光与来人对上的一瞬间,他向来沉静如深潭的眼眸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随即迅速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审慎。
是她。
怪不得自称“世交”。
眼前的女子,年龄应在四十岁上下,保养得宜,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从容内敛的气度。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珍珠灰色羊绒套裙,款式简约,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将身材优势展现得恰到好处。
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低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对形状优美的珍珠耳钉。她的妆容淡雅精致,眉眼间依稀能辨出旧日的轮廓,只是那双眼睛,比窦云开记忆中的更加沉静,也更加锐利,像两块浸润在寒潭中的墨玉,清晰地映着窗外的天光与他的身影。她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姿态舒展,没有半分局促或刻意,仿佛踏入的不是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总裁办公室,而只是一个寻常的会客场所。
“是你?”窦云开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多少情绪,但这两个字本身就包含了确认与一丝复杂的感慨。他放下手中的笔,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会客区的沙发。
徐行之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的、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带着一种“果然你还记得”的了然。“窦总,好久不见。”她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稳,咬字清晰,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打磨后特有的温润与力道。
两人在宽敞的沙发上分宾主落座,中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孙助迅速送上两杯香气氤氲的现磨咖啡,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厚重的实木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一种微妙的、属于旧日时光的寂静。
窦云开没有动面前的咖啡,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背,目光落在徐行之脸上,带着探究。“我应该称呼你为徐行之,还是……徐知岚?”他问得直接,目光没有移开,似乎在观察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身份转变。
徐行之似乎并不意外他记得旧名。她微微偏头,视线落在杯中缓缓升腾的热气上,静默了两秒,才回答道:“徐行之吧。” 她抬起眼,迎向窦云开的目光,“那件事情之后,我就改名字了。现在在外,用的都是这个名字。徐知岚……算是留在过去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那件事情”四个字,却被她说得极轻,仿佛那是一个不必言明、却沉重无比的注脚。
窦云开没有追问“那件事情”具体是什么。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和层面,许多旧事不必点破,各自心照不宣。他记忆中那个京北大院里骄傲明艳、带着些许跋扈的徐家姐姐,与眼前这位沉静如渊、锋芒内敛的徐行之,确实已经判若两人。名字的更改,象征的或许不仅仅是身份的转换,更是心境的彻底蜕变。
“找我,是有什么事情?”短暂的沉默后,窦云开切入正题,语气温和,却带着明确的界限感。寒暄点到即止,旧日情分是一回事,今日的来意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李氏集团正处在特殊招聘期的敏感时刻。
徐行之显然也欣赏这种直接。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开门见山道:“我希望得到‘灵枢阁’负责人的一个面试机会。”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窦云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设想过几种可能,比如为某个晚辈说项,比如寻求商业合作,甚至可能是旧事重提……但他确实没想到,徐行之的目的如此明确,且如此……“专一”。
“只……‘灵枢阁’?”窦云开确认般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清晰的意外,“大多数人投递,或者托关系,至少也会说‘柠安堂或灵枢阁’,哪个都可以。你只选了‘灵枢阁’?” 他需要确认这不是口误或试探。
“是的。”徐行之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只对‘灵枢阁’负责人的位置感兴趣。确切地说,我认为我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选之一。” 她的自信并非张扬,而是源于对自身实力和对方需求的清晰认知,是一种沉淀后的笃定。
她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着窦云开:“希望……看在旧日世交的份上,至少给我一个参与面试、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不需要任何额外的关照或承诺,只需要一个进入你夫人视野的通道。” 她再次强调了“面试机会”,姿态放得很低,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底气和坚持。
窦云开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他靠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点着。徐行之,或者说徐知岚,她的背景、能力、眼界,无疑是顶级的。她出身京北那个圈子,从小耳濡目染,对于如何与顶尖阶层打交道有着天然的直觉和分寸感。她后来的经历虽然他不完全清楚,但从她能彻底改名换姓、以“徐行之”的身份在外行走并显然取得了不俗成就来看,她的手段、心性和韧性都非同一般。她身上有一种经历过巨大挫折后淬炼出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清醒,以及一种破而后立的强大气场。这恰恰可能是“灵枢阁”这种需要面对最复杂人心、最高度秘密的场所,所需要的某种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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