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刘盈,仿佛解决了一块沉积多年的心病,吕雉的精神明显好上许多。
但她的病症不止是心病,更多的是常年忧思操劳和到了年纪后的自然衰老,生老病死为人之常情,非人力能够更改。
吕雉倚靠在床头,跌宕起伏的一生在脑海中快速回放,当汉王后时颠沛流离的疲惫,为皇后时殚精竭虑的难熬,为太后时权掌天下的畅快,为太皇太后时无法回头的决然,最后的最后定格在此时此刻。
她又成了太后,于长信宫中走向属于自己的落幕,心中却无比的平和,能够坦然接受生死。
她走过许多的路,见过许多的人,也送走了许多人,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是燕王。
吕雉看向陪侍在侧的云遥,一字一句道:“燕王,哀家知道,你并非是燕王,但哀家也很庆幸,你才是燕王。”
自从淮南王徙封燕王,吕雉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这么多年,长安和燕国相隔千里,双方其实并未见过几面,但却能彼此信任,互不相疑,没有亲情胜似亲人。
“母后可还有遗憾未了?”
云遥并未正面回答吕雉的话,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说不说都一样。
“遗憾……”
吕雉目光缥缈,她所在意的无非大汉江山与自己的小家。
江山有刘恒,这几年看过刘恒治国理政的种种,不得不说,燕王眼光独到,刘恒确有明君之相,仁慈宽和不失帝王之威,太子刘启也不错,两代帝王的水准皆为上佳,大汉江山必将国祚延绵。
至于小家,吕氏已经安排好了退路,只要别作死,家族定能延续下去,两位皇孙封王赶去了封地,与燕国为邻,余生富贵得到保障,刘义被送走过平静的生活,她还在死前见到了刘盈一面,了却心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燕王。像是上天怜悯,将燕王送到这里。
“若说遗憾,哀家唯一的遗憾便是匈奴猖狂,欺压汉民,若来日后辈能够雪耻,来哀家灵前告知一声,哀家便再没有遗憾了。”
云遥神色微顿,随后珍重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母后定会达成所愿。”
当前,燕代边境面对匈奴为被动防守,哪怕云遥有再多的手段,也要考虑国情,士兵和辎重需要强大的国力为支撑。
冒顿单于在草原上控弦四十万,一旦汉匈正面开战,必定是赌国运之战,决不能马虎。
这一代人终究只能等,积蓄力量以求来日。
日后自会有英主出现,任用良将,北击匈奴,攻守之势异也。
吕雉欣慰的颔首,如此,她再没有遗憾了。
七日后,太祖高皇后吕雉于长信宫崩逝,举国同悲。
曾照耀大汉的日月,就此落幕。
身为帝王的刘恒亲自哭灵,文武百官皆着素缟,神色悲戚,哭的一个比一个伤心。
恒山王与河间王跪在宗亲之间,眼眶红肿,年纪较小又快马加鞭赶来长安,哭了几日灵后,恒山王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随后被刘恒下令抬下去医治。
两人都知道吕雉去世意味着什么,既是哭吕雉,也是哭自己未知的命运。
他们从前可是惠帝的皇子,正统大宗,当今陛下为小宗继位,哪怕有吕雉背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们哪怕没有野心,也时刻担忧被有心人利用。
“大王,您何不去求见燕王殿下指点?”陪同恒山王来长安的谋臣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在恒山国为官,荣辱与恒山王一体,谋臣也知道自家大王敏感的身份,来长安同样如履薄冰,生怕被不怀好意的人坑了。
高皇后去世,代表着恒山国没了靠山,他们更得小心谨慎。
谁知道有没有丧心病狂的家伙,拿他们做文章对当今皇帝投诚。
谋臣实在是怕,他只想当官混个饭吃,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燕王叔与孤并不亲近。”恒山王闻言嗫嚅道。
他也才七八岁的年纪,连日的奔波和哭灵对身体是不小的负担,此刻面色苍白,屋内散发着苦涩的药味,是真的病倒了。
“大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高太后在世的时候,最信任的就是燕王殿下。”
因为有两宫太后,薄姬为薄太后,吕雉为吕太后,如今便随着太祖高皇帝的谥号,称吕雉为高太后。
“等皇祖母的丧仪过了,孤再去求见燕王叔。”恒山王点了点头,有些怯懦的开口,“孤要先为皇祖母守灵,不能对皇祖母不敬。”
谋臣也很赞同,“大王仁孝,本应如此。”
大汉极其注重孝道,恒山王作为高太后的直系孙辈,要比任何藩王都更加孝顺才行。
至于河间王有自己的谋臣,用不着他们来提醒。
盛大的丧仪结束,高后吕雉的灵柩葬进长陵,牌位移进太庙,与太祖高皇帝一起,享后世帝王万代香火。
“燕王叔。”
云遥从宫内归来,刚到燕王府便被人叫住。
说实话,云遥虽然知道他是藩王,但没有认出来是哪一个,因为恒山王与河间王年纪差不多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