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渐沥,将白马以北的广袤原野浸成一片泥泞。吕布军大营连绵十数里,营垒井然,刁斗森严,但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正随着连绵阴雨悄然蔓延。
最初是负责取水的辅兵回报,下游两处汲水点水质浑浊,有异味。军中医官查验后,脸色凝重地禀报吕布:“太傅,此非寻常腐殖所致,水中似有……秽物。”
紧接着,前营有三五个士卒突发高热、呕泻。起初只当是寻常水土不服,但不过两日,同样症状者竟增至数十人,且开始向中营扩散。
“疫病!”
这个词如同毒蛇般钻入各级将校耳中,随即在营中引起难以抑制的恐慌。自古以来,大军征战,疫病往往比刀剑更能摧毁一支军队。尤其是在这潮湿阴冷的秋季,在敌境作战,若军中大疫,后果不堪设想。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吕布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眼中寒芒闪烁。贾诩、马岱等核心将领谋士齐聚。
“患病者已单独隔离,依太傅所授之法,沸水饮用,污物深埋,接触者皆以醋熏衣甲。”马岱禀报道,他负责中军宿卫与军纪,此事由他亲自主抓,“然疫症来势甚急,军心已现浮动。有士卒私议,言此乃天罚,或……曹军妖术。”
“妖术?”吕布冷笑一声,“分明是曹孟德行此卑劣手段,污染水源,散播时疫!”
贾诩缓缓道:“郭奉孝之毒计,已现其一。此计阴狠,正在于其难以防范,一旦蔓延,我军不战自溃。幸得太傅早有警示,应对及时,尚未酿成大祸。然长此以往,士卒疑虑难消。”
吕布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患病者症状如何?可有人亡故?”
医官忙答:“高热、呕泻、腹痛,重者昏迷。迄今亡者……七人。”
“七人……”吕布手指轻敲案几,“传令:第一,将所有出现症状者移至营外三里,设专门疫营,由医官集中诊治,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接近。第二,全军水源,一律煮沸后方可饮用,违令者斩。第三,传谕各营,此非天灾,乃曹贼毒计!曹军于上游投放病畜死尸、污秽之物,欲乱我军心。凡擒获曹军细作、破坏投毒者,重赏!第四,令将作营随军工匠,加紧赶制一批口罩——即以多层麻布覆口鼻之物,分发值守、医护兵卒。”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另,从俘虏曹军中挑出几人,当众审讯,令其‘招供’曹军投毒细节,然后……斩首示众。首级悬挂营门,旁立木牌,上书‘曹贼投毒,天理不容’!”
这几条命令,既有实际的防疫措施,又有针对性的宣传反击,更不乏狠辣的震慑手段。众将凛然领命。
“文和,”吕布看向贾诩,“曹操欲以毒计乱我军心,我岂能坐以待毙?他散播谣言,离间我将领,尤其是孟起那边……你可有布置?”
贾诩微微躬身:“已按主公吩咐,将计就计。马超将军处,确有曹军细作试图接触,散播‘太傅忌惮西凉军功’、‘欲借曹军之手削弱’等谣言。马超将军依计,佯作恼怒,扣下细作,却‘不慎’让其逃脱一人回曹营报信。同时,暗卫已伪造数封‘马腾家书’,信中言朝廷待马家甚厚,马超战功卓着,陛下甚喜云云,将于适当时机,令曹军‘截获’。”
“好。”吕布点头,“孟起年轻气盛,此番也是对他的考验。庞德那边呢?”
“庞将军沉稳,曹军离间难起作用。其扫荡东南,连破数城,军威正盛。”
“东南……”吕布目光转向地图上济阴、山阳一带,“陈宫密信中所指鄄城、廪丘,马超、庞德进展如何?”
“马超将军已兵临鄄城,城中守将摇摆,当地豪强有暗中联络者。庞德将军正在廪丘外围清除据点,最迟三五日,当有捷报。”
“加快速度。”吕布沉声道,“曹操收缩防线,东南空虚,正是良机。告诉孟起和令明,不必惜力,我要在曹操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搅乱他后方!粮草、兵员,能取则取,不能取则毁!要让兖州南部诸郡,再无一颗粮、再无一个丁壮可供曹操驱使!”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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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吕布军中应对疫病、加速东南扫荡的同时,燕县城头,曹操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郭嘉的病情越发沉重,时常咳血,却仍坚持在军机处值守。荀彧眉宇间的忧色日深,既要调度日渐紧张的粮草,又要弹压内部因连战不利、征发过甚而滋生的怨气。
最让曹操心烦意乱的,是陈宫。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陈宫称病不出,但其府邸周围,却隐隐有不明身份之人活动。曹操派去的监视者回报,陈宫旧部、一些东郡籍的军吏文官,近日往来其府颇频。
“明公,不能再犹豫了。”郭嘉裹着厚氅,面色惨白如纸,声音却依旧清晰冷澈,“陈公台纵无反意,其心已离。而今军中流言,东南告急,皆与其或有牵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荀彧沉默片刻,也低声道:“或可……请公台来军中议事,暂留营中‘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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