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血火焚烧着邺城的威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喊杀声并未停歇,反而从州牧府区域向外蔓延、分化。震天的冲锋怒吼,逐渐被更有组织、更冷酷的逐屋清剿、负隅顽抗的短促搏杀以及零星的绝望哭嚎所替代。浓烟与火光在城北、城东多处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与初春寒露混合的刺鼻气味。
龙骧营的进攻如水银泻地,却又章法森严。疤脸将军在亲卫簇拥下,已踏入了仍在冒烟的州牧府前庭。府内抵抗微弱,主要人物显然已逃遁。他并不意外,一边下令分兵追索袁绍、审配、袁尚等首要目标,一边迅速建立起临时指挥节点。
“报——!武库已下,守军百余人投降,余者尽歼!”
“报——!东门守军内讧,一部开门请降,我军已控制东门!”
“报——!南门有大队车马冲出,疑是袁绍等人,已派骑兵追击!”
“报——!城中多处军营发生混乱,部分袁军溃散,部分仍在顽抗,尤以靠近西城的几处营垒抵抗激烈!”
一条条战报汇聚而来。疤脸将军面色冷硬,在地图上快速标注:“传令:第一,控制四门后,立即关闭,许进不许出,全城戒严!第二,分派兵力,按预定区域清剿顽抗溃兵,遇有持械聚集者,不问缘由,立杀!第三,张贴安民告示,以朝廷太傅、录尚书事吕布之名,宣告邺城已归王化,只诛首恶,胁从罔治,百姓闭户自守,可保无虞!第四,重点围困西城曹宅及……袁谭府邸!未得我将令,不得强攻,但需隔绝内外,飞鸟不得出入!”
他特别强调了西城曹宅。主公严令,曹操及其核心务必生擒。那宅邸墙高门厚,显然早有准备,强攻虽能下,但伤亡必重,且可能逼得曹操狗急跳墙。围而不打,静观其变,同时彻底肃清外围,是最佳策略。
“将军,袁谭府邸那边,似有异动,其府门紧闭,墙头有甲士戒备,但未见出击。”副将禀报。
“一样,围住!先解决城内的主要抵抗力量,扫清街道!等天亮,大局已定,再处置这些‘硬钉子’!”
龙骧营的执行力堪称恐怖。命令下达,各部如臂使指。顽抗的袁军据点被逐一拔除,溃散的士卒或被斩杀,或跪地乞降。敢于趁火打劫的地痞无赖,被巡逻骑兵无情地砍翻在街巷。混乱的势头被迅速遏制,尽管零星战斗和惨叫依然不时响起,但邺城正以一种血腥而高效的方式,被纳入新的秩序之下。
城南,通往黎阳的官道上,一片狼狈。
袁绍被裹在马车里,颠簸让他咳血不止,面色如金纸。袁尚、审配及数百亲卫骑兵护着几辆马车,亡命奔逃。身后,邺城方向冲天火光渐渐被丘陵遮挡,但追兵的马蹄声似乎越来越近。
“快!再快些!过了黎阳,渡过黄河,或有一线生机!”审配嘶声催促,他自己也是蓬头垢面,早无平日士族风仪。
“父亲!父亲您挺住啊!”袁尚在车外带着哭腔喊道。
车内,袁绍气息微弱,眼神涣散,口中喃喃:“邺城……四世三公……基业……尽毁我手……悔不听……不听……”他想起许多年前,讨董联军大帐中意气风发的自己,想起坐拥冀青幽并四州时的志得意满,想起与曹操把酒言欢、共论天下……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吕布那杆方天画戟和今夜冲天而起的烈焰上。
一口瘀血涌上,袁绍剧烈抽搐几下,头一歪,再无声息。
“父亲?父亲?!”察觉到不对的袁尚掀开车帘,看到袁绍已然气绝,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审配闻声回头,见状也是浑身冰凉。袁绍一死,他们这些“余孽”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追兵来了!”后卫骑兵发出凄厉的警告。只见后方烟尘大起,龙骧营的追骑兵锋已现!
“走!保护二公子走!”审配嘶吼,分出一半亲卫断后,自己护着失魂落魄的袁尚,抛弃了装载细软和女眷的马车,只带少数精锐,拐入一条小路,没入黎明前的黑暗。断后的亲卫与追兵猛烈撞在一起,刀光血影,很快被淹没。
袁绍的尸体,连同那辆华贵的马车,被遗弃在官道旁,很快被追兵控制。称雄河北数十年的袁氏家主,最终落得如此凄惨仓皇的结局。
西城曹宅。
天色微明,但宅院内外依旧被一种紧绷的寂静笼罩。墙头,夏侯惇、曹仁亲自巡视,甲士引弓待发,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外面街道上来回逡巡、队形严整的龙骧营士兵。这些士兵并不靠近,只是牢牢封锁了所有通道,偶尔有军官模样的人骑马经过,远远打量宅院,低声交谈几句,便又离去。
内院书房,灯火未熄。曹操端坐,面前摊着邺城草图,上面多了些新的炭笔标记。荀彧、许褚在侧,夏侯渊则刚刚带回最新消息。
“主公,城外龙骧营旗帜鲜明,兵力恐不下两万,皆是百战精锐。入城后直取州牧府、武库、城门要地,行动迅捷,号令严明。袁绍、审配、袁尚等已弃城而逃,方向似是南门,有追兵前往。”夏侯渊语速很快,“袁谭府邸亦被围困,但未遭攻击。他……似乎在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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