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瑶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有些发白。
林逸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好胜心。
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林逸,决定单刀直入,问出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林逸,”
她省去了“经理”这个称呼,语气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我观察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对这个游乐园,对这些设施,投入的远远超出一个职业经理人该有的范畴。
那不像是在完成一份工作,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使命。
为什么?
这个破败的乐园,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执着?”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林逸夹菜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直勾勾地看向李静瑶的眼睛。
那眼神,极其复杂。
李静瑶心头猛地一跳。
那里面有她无法理解的深邃,像是蕴藏了万古星空的寂寥,又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席卷一切的狂澜,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平静之下,似乎又有极细微的波澜在涌动,是怀念?
是遗憾?
是一种沉重到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的责任感?
还是……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
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李静瑶这辈子从未在任何一个人眼中见过的神采。
它超越了年龄,超越了阅历,甚至超越了她所能理解的情感范畴。
那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商业精英会有的眼神,也不是一个普通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就在李静瑶被这眼神攫住,几乎要迷失其中时,林逸却率先移开了视线,转头望向窗外。
餐馆玻璃窗外,行道树的叶子已染上深浅不一的黄,在傍晚的风里打着旋儿飘落。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似是而非、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用一种近乎喃喃的、带着点莫名怅然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执着啊……”
他顿了顿,像是在对李静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
“大概是因为……秋意浓了吧。”
“……”
李静瑶彻底愣住。
秋意浓?
这算是什么回答?
现在才十月十几号,秋意正爽,何来“浓”之说?
而且,这跟游乐园的执念有半分钱关系吗?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童年的情怀、商业的野心、甚至是不为人知的个人情感寄托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近乎敷衍的“玩笑”。
可偏偏,林逸说这句话时的神态,那眼神里还未完全褪去的复杂余韵,配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非但没有让她觉得被戏弄,反而更添了无数谜团。
这个男人,就像一本被强行合上的、用未知文字写就的书,你刚刚窥见一页惊心动魄的角落,他却随手扔给你一片秋天的落叶,告诉你答案就在这里面。
李静瑶看着林逸重新低下头,安静地吃着饭,侧脸在餐馆暖黄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却也疏离得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琉璃。
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看着窗外飘落的叶,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却只觉得这个秋天,因为这个叫林逸的男人,变得前所未有的扑朔迷离起来。
...
星光城华灯初上,李德明坐在自家书房的沙发上,看着女儿略显疲惫却眼神发亮地走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报表,温和地笑了笑:“回来了?
跟了林经理几天,感觉怎么样?
我们这座小庙,没让你觉得太无聊吧?”
李静瑶脱下外套,在父亲对面的沙发坐下,接过保姆端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才沉吟着开口:“爸,这个林逸……很不一般。”
“哦?
怎么个不一般法?”
李德明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眼光高,能让她用“很不一般”来形容的人,屈指可数。
“他做的事情,单看每一件,都像是最基础、最琐碎的管理工作。
调整音量、扶正指示牌、优化动线、关注设施维护细节……”
李静瑶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思绪,“任何一个合格的管理者都应该做,但很少有人能做到他那种程度,那种……极致到近乎偏执的专注。”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汇:“而且,他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调整,组合起来的效果是惊人的。
乐园整体的氛围,那种难以量化的舒适感提升得太明显了。
客流量、停留时间、好评率、二次消费,所有数据都在健康上扬。
这绝不是巧合。”
李德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看来我把他放到西南角是对的。
当初看他提出那些离谱的翻新方案,我也捏把汗,但现在看,结果说明一切。
你觉得,他这套方法的精髓是什么?”
“我一开始试图用环境心理学、行为了解学去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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