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穿鞋……” 胖子盯着门缝底下那双脚尖朝后的绣花鞋,牙齿打颤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清晰可闻,“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顾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脚尖挑起地上的一把竹屑,轻轻洒在门槛内侧。
“人走路,脚尖朝前,是为了看路;鬼走路,脚尖朝后,是为了让人以为它走了,其实它还在。” 顾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行内的忌讳,“这东西最擅长‘叫魂’。它背着身子敲门,你若是开了,它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的影子。影子被踩住了,魂就没了。”
话音刚落,门外的拍门声突然停下来。
紧接着,那个原本凄凄惨惨的女声突然变了。 变得有些粗哑,有些漏风,就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撕开过一样。
“胖子……开门啊……是我……” “我是黄毛啊……这里好冷……我的皮好痛……”
胖子浑身一震,眼珠子瞪得滚圆。 这声音,分明就是那个在村口被纸人吞掉的黄毛!
“你也想丢下我吗……就像在公司里那样……大家都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吗……” 门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怨毒,指甲挠门的声音听得人骨头缝里发酸。
胖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鬼东西在挖人心底最恐惧、最愧疚的事情。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似乎真的想要打开门看看。
“醒醒!” 顾青猛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重,打得胖子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那是‘学舌尸’。”顾青冷冷道,“它吃掉什么,就能学谁说话。你现在开门,看见的不会是你的同伴,只会是一张等着吃第二顿的人皮。”
门外的东西似乎察觉到骗术失效,恼羞成怒。 砰!砰!砰! 这次不再是拍门,而是猛烈的撞门。整扇木门被撞得剧烈摇晃,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门闩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眼看马上就要撑不住。
林晓晓吓得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刀
顾青没有任何表情。他转过身,看向屋子深处的阴影。 那个只有上半身的女纸人,正趴在太师椅旁,痴迷地抚摸着新扎好的纸人掌柜的大腿。
“掌柜的,”顾青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挑拨,“咱这铺子可是老字号。外面的野狗都骑到门槛上拉屎了,您也不管管?”
女纸人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画上去的媚眼此刻看起来阴森无比。她虽然只有半截身子,但在这间铺子里,她就是天。
“哪个不长眼的……” 女纸人细声细气地哼了一声,听着软糯,却透着股刺骨的寒意,“敢惊扰我家官人的清梦?”
她对着门口那两盏青皮灯笼吹了一口气。
呼
门口原本昏黄的青色灯光,骤然暴涨,变成了惨厉的碧绿色。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那声音像是被烫熟的猫,充满了惊恐。
透过门缝,众人看到那双倒着的绣花鞋像是踩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疯狂地跳动着,然后以一种人类绝对做不到的速度,连滚带爬地逃进了黑暗里。
仅仅一句话,一口气,就逼退了那凶物。
顾青眯了眯眼。 这女纸人的道行,比预想的还要深。看来这间铺子不仅是个避难所,还是个阵眼。
“行了,清净了。” 女纸人满意地转回头,继续靠在那个壮汉纸人的腿上,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你们几个,干活利索点。天亮之前要是再没新货,就把那个胖子剁了做骨架。”
胖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柴刀便挥得更快了,恨不得把竹子劈出火星子来。
顾青没有继续扎纸人。 他利用这个间隙,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这间铺子。
这显然是个典型的“前店后厂”格局。前面的架子上摆满了成品,角落里堆着香烛纸钱。而在柜台的最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起了毛边的蓝皮账本。
顾青走过去,随手翻开。 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用毛笔密密麻麻地记着账。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五】 收:王家二少爷定金,大洋五块。 支:白纸三刀,竹篾十斤,童男童女一对。 备注:王家二少爷横死,需扎个“替身”下葬,免得那刚过门的媳妇守活寡。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八】 收:无。 支:红纸十张,胭脂一盒。 备注:王家那媳妇上吊了。说是半夜看见纸人替身活了,爬上了她的床。晦气。这单生意折了阳寿,得封目三天。
顾青的手指在“活了”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 他继续往后翻,越翻越心惊。
这账本上记的,哪里是生意,分明是这槐树村的一部“鬼怪进化史”。 从几十年前开始,这村子里的人就开始用纸人代替活人去完成某些仪式。起初是替死,后来是配冥婚,再后来……甚至有人试图把快死的老人魂魄移到纸人身上,以此求个“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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