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悄然浸染天际,云霞翻涌似锦缎铺展于苍穹尽头。金乌西坠,余晖洒落青鸾峰巅,将那座静立千年的玉虚殿镀上一层鎏金光晕。殿前古松参天,枝影婆娑,风过处,松针轻颤,仿佛低语着亘古未尽的道音。殿门轻启,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而出,衣袂飘然若雪中初绽之莲,正是叶馨云。
她眉目清绝,眸光如秋水含星,却隐有一丝迷茫藏于深处,似薄雾笼月,挥之不去。她缓步走入殿内,只见师父沈砚岑端坐于紫檀云纹案后,一袭玄色广袖长袍,发髻高挽,簪一支青玉流云簪,神情淡漠如霜雪覆山,却又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慈悯。
“馨云,来了。”沈砚岑声音清冷如泉击寒石,却在尾音处微微一柔,似冰裂春溪,悄然化开。
叶馨云躬身行礼,指尖微颤,低声道:“弟子拜见师父。”
沈砚岑抬眸,目光如电,穿透层层迷雾直抵她心神深处。片刻,她轻叹一声,似有千钧压于胸臆:“你如今境界已稳,灵台清明,真元流转无滞,丹田如渊,气海如湖,修为已达金丹境巅峰,只差一步便可窥见元婴之门。然而……”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沉凝,“道心不稳,如浮萍无根,纵有通天法力,亦不过空中楼阁,终将倾颓。”
叶馨云心头一震,如遭雷击。她自幼入山修行,十年苦修,日夜不辍,只为追寻那缥缈无踪的“道”。她曾以为,只要修为精进,便能触及大道之门。可今日听师父所言,方知自己竟如盲人摸象,徒具其形而未得其神。
“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指点。”她跪伏于地,额触冰玉地面,声音微颤。
沈砚岑起身,缓步走至殿中央一方青铜古镜前。镜面幽深,映不出人影,却似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执念与迷惘。她伸手轻抚镜缘,低语道:“道之一字,非止于术,更在于心。你修的是剑,走的却是心路。剑者,百兵之君,刚烈迅疾,然真正的剑道,不在锋刃,而在执剑之人的心境。”
她转身,目光如炬:“你可知为何我让你修‘无相剑诀’?”
叶馨云摇头。
“因你心中有惑,有惧,有不甘,更有执。”沈砚岑缓缓道,“你自幼失亲,被弃于山门之外,是我将你拾回。你恨命运不公,故而拼命修炼,欲以强横之力逆天改命。这份执念,成就了你,也困住了你。你的剑,凌厉有余,却少了一份‘从容’,缺了一缕‘本真’。”
叶馨云怔住,眼底泛起波澜。那些深埋心底的情绪,如暗流涌动,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她确实恨过,怨过,甚至曾在深夜独自垂泪,质问苍天为何独对她如此薄情。她拼命修炼,不是为了飞升成仙,而是为了证明——证明自己并非天生卑贱,证明她也能站在云端,俯瞰众生。
“所以……”沈砚岑语气温和了些,“你需要离开山门,去红尘中走一遭。不是为了斩妖除魔,也不是为了扬名立万,而是为了寻回你自己。唯有在人间烟火中行走,在爱恨离合间沉浮,你才能真正明白——你为何执剑,又为何修道。”
叶馨云抬头,眼中已有泪光闪动:“师父是让我……下山历练?”
“正是。”沈砚岑点头,“去江南烟雨中听一曲评弹,去北疆风雪里看一场落日,去市井巷陌中尝一碗粗茶淡饭,去深山古寺中听一段晨钟暮鼓。你要见众生,见悲欢,见生死,见爱恨,更要见——自己的心。”
她取出一枚青玉令牌,递予叶馨云:“此为‘问道令’,持此令者,可入天下九大剑宗秘境,亦可调用各派资源。但切记,外物终究是外物,真正的剑心,不在秘籍,不在神兵,而在你每一次拔剑时的初心。”
叶馨云双手接过,只觉玉令温润如春水,隐隐有灵光流转,似在回应她内心的悸动。
“师父……弟子有一问。”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如絮语,“若我在红尘中迷失了方向,忘了来时路,该如何是好?”
沈砚岑微微一笑,那笑容如雪岭初晴,暖意融融:“若真有那一日,便回头看看。山门依旧,灯火未熄。为师,一直在等你归来。”
三日后,叶馨云背负青锋,踏出玉虚殿山门。
晨雾弥漫,山道蜿蜒如龙脊盘绕。她回首望去,只见那座巍峨殿宇隐于云海之间,宛如仙境遗世独立。她深吸一口气,将万千思绪尽数封存于心底,迈步向前。
第一站,是江南水乡——临安城。
烟雨朦胧,小桥流水,乌篷船悠悠划过碧波,船娘哼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声如珠落玉盘。叶馨云换下道袍,着一身素色襦裙,发间仅簪一支白玉梅花,宛如寻常闺秀,漫步于青石板街。
她在一家茶馆停下,点了一盏龙井,静静品茗。窗外细雨如织,檐角滴答作响,仿佛时光也慢了下来。邻桌几位书生正在谈论近日城中奇事:说是城东柳府小姐病重,夜夜梦魇缠身,医师束手无策,唯有城南一位游方道士称可驱邪,却索要千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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