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悄然浸染山脊,将整座青峦笼入一层薄雾般的静谧里。风过林梢,不惊飞鸟,唯余松针轻颤,簌簌如低语。叶馨云立于断崖边缘,素衣微扬,青丝半束,眉目清冷如初春未融的溪冰——可那双眸深处,并非疏离,而是沉静如渊,蕴着千钧未发的思量。
她没有贸然踏入。
不是怯懦,而是敬畏;不是迟疑,而是尊重。这方天地,自有其不可轻侮的秩序。她指尖微凝,一缕神识如月华垂落,无声无息探向眼前那处看似寻常的岩壁——那里苔痕斑驳,藤蔓垂垂,仿佛只是山野间最寻常的一隅。可就在神识触及石面的刹那,一股无形之力骤然浮现,如琉璃屏障,柔韧而不可破。那神识似撞入一团温厚却坚不可摧的云絮,顷刻被弹回,未留一丝涟漪,亦未扰动半分尘埃。
她眸光微敛,唇角却浮起一缕极淡的笑意。
原来如此。这阵法,不止藏形,更锁神;不止匿迹,更隔心。它不单是障眼之术,而是以天地为纸、灵脉为墨写就的一道“缄默之契”——你若强闯,它便闭口;你若诚问,它或启门。
她忽然想起小蓝。
那只总爱蹲在她肩头打盹、翅膀上金纹如星河流转的小兽。它不擅斗法,却天生通晓空间褶皱;不精丹道,却一眼能辨灵脉走向。它不是剑锋,却是钥匙;不是雷霆,却是引路的萤火。
指尖轻点储物袋,一枚温润玉符悄然浮出。她以灵力凝音,声如清泉击石:“小蓝,来。”
玉符微光一闪,倏忽消散于风中。
不过片刻,天边一道湛蓝流光划破薄霭,如一道坠落的星子,轻盈落地。小蓝扇着羽翼,绕着洞口盘旋三圈,金纹次第亮起,仿佛星辰逐次苏醒。它停驻于叶馨云肩头,歪着脑袋,声音清脆如铃:“姐姐,这底下……别有洞天!”它小小爪子指向岩壁,“不是假山,是真府!石气内敛,灵韵成环,像一口沉睡千年的丹炉,只等火候到了,才肯吐纳真息。”
叶馨云颔首,笑意温软了几分。她取出一枚青玉哨,轻轻一吹,哨音清越,却只传三尺——那是早与小蓝约定的警戒暗号。小蓝立刻振翅跃上洞口上方一块凸岩,双翼微张,金纹隐现,如一道无声结界悄然铺开。它不再言语,只静静守着,像一尊小小的、忠诚的青铜守门神。
而叶馨云,则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剑名“雷霆”,剑身未出鞘已隐隐有银弧游走,似蛰伏的龙脊。她握剑的手很稳,指节分明,掌心微汗却不滑腻——那是专注至极时,血与神共燃的温度。她缓步向前,裙裾拂过青苔,未惊一粒尘,未折一根草。足尖触到那道无形界线的刹那,世界骤然失声。
光影翻涌,如墨入水,又似镜面碎裂。再睁眼时,山风、暮色、松涛皆杳,唯余一方阔朗石室,穹顶高远,石壁温润泛着幽微青光,仿佛整座山的心脏在此静静搏动。
石室中央,一方素白石台静立如初。台上一只羊脂玉瓶,莹润生光;瓶旁一行小字,墨色如新,似昨日才题:“第一关:辨丹。”
字迹清瘦,却力透石肌,仿佛执笔者并非以笔蘸墨,而是以魂为锋,在时光里刻下这一问。
石台之上,另置三只玉盒,盒盖微启,灵息浮动。一株凝露草,叶脉舒展,叶缘凝着细碎银珠,五百载光阴沉淀为叶面一道极细的银纹,如月光绣就的暗记;一株形貌酷似,却茎秆泛灰,灰中透出一点死寂的浊意,仿佛被遗忘在枯井深处太久,连呼吸都带着锈蚀的微毒;第三株清毒草,叶片青碧欲滴,脉络间似有清泉奔涌,气息澄澈,如雨洗新竹,令人心神一宁。
玉瓶旁压着一张素笺,墨迹清隽:“择真凝露草,炼一阶聚气丹。丹成,则门启。”
叶馨云凝望着那行字,心湖微澜。原来这洞府主人,竟是位丹修。不是以丹为器的战修,亦非借丹养命的散修,而是真正将药理化为哲思、把火候炼作心性的丹道宗师。她虽曾随林澈习丹,但于她而言,丹道从来不是艰深晦涩的迷宫,而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水流或急或缓,终归循着本性奔涌。她俯身,指尖悬于三株灵草之上寸许,不触,只感。真凝露草的气息如晨光初照,温润而含生机;假草则如薄雾裹寒,凉而不清,凉中藏刺;清毒草则如山涧清风,拂面即知其正。
她取真草,动作轻缓如拾落花。储物袋微光一闪,数味辅料已列于掌心:赤阳砂、云纹粉、凝露露……皆是林澈所赠,每一味皆经他亲手炮制,封存着少年丹师最纯粹的诚意。她无丹炉,亦无火灵根,可她有红莲业火——那焚尽因果、不染尘埃的净世之焰;亦有天雷灵力——刚烈如刃,却可塑可敛,恰如最驯服的匠人之手。她以灵力为鼎,以雷光为薪,指尖牵引银弧,在虚空中勾勒丹纹。火焰未成形,热意已先至;火候未升腾,灵韵已流转。半个时辰,不过山间一缕风过,一盏茶凉,一息吐纳。忽而,一缕清甜丹香悄然漫开,如春樱初绽,沁入肺腑。三枚聚气丹悬浮半空,莹白如雪,圆润似珠,丹纹隐现,正是上品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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