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擂台,悬于云海之巅,青玉铺就的台面泛着冷冽微光,仿佛一面被岁月磨亮的古镜,映照出天光、人影,以及那一道纤然而立、却如剑出鞘般的身影。
叶馨云深吸一口气。
那气息并非寻常吐纳——而是将整片浮空岛的晨雾、山岚、风息,连同自己胸中翻涌的千重浪、万叠云,一并纳入肺腑。她闭目一瞬,再睁眼时,眸底已无波澜,唯余澄澈如冰湖映月,静而锐,柔而不可折。她向身后轻轻颔首,未言一字,却似有千言万语在目光里流转:谢师恩,慰亲心,承宗门之望,亦不负己身所择之路。众人静默相送,衣袂拂风,如松如竹,如山如岳。她足尖轻点,身形倏然腾空,衣袖翻飞若白鹤振翼,裙裾掠过流云,竟似踏着光与影的缝隙而行——下一瞬,她已稳稳落于三号擂台中央,足下青玉微震,一圈淡银色涟漪无声漾开,仿佛整座擂台,都在为她低吟一声“来了”。
此时,擂台之上,早已群英列阵。
来自九大仙域、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修士,或负手而立,或盘膝调息,或闭目养神,姿态各异,却皆如磐石沉渊,气息内敛如古井不波,可那眉宇间、指节上、甚至衣角垂落的弧度里,都悄然蛰伏着一种近乎灼烫的战意——那是刀未出鞘,锋已透鞘;是弓未满弦,势已裂空。他们不是来观礼的,是来争命的。在这场仙盟百年一度的“九曜问道”大比中,胜者登临云台,得授秘典、灵脉、道器,更可入仙盟核心,执掌一方气运;败者,轻则折损道基,重则道心蒙尘,终生难越此关。
叶馨云目光徐徐扫过。
她看见了旧识——玄枢宗外门首席弟子秦砚,正朝她微微颔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钦佩与信任;也看见了故人——曾在沧溟试炼中并肩斩蛟的赤霄谷少主萧烬,此刻正倚剑而立,唇角含笑,遥遥举了举手中酒壶,以酒代敬。但更多,是陌生面孔:黑袍裹身、眉心烙着暗金蛛纹的“蚀骨宗”传人;手持青铜罗盘、周身萦绕星砂微芒的“璇玑阁”星官;还有那位立于人群最前方、一袭素净灰衫、却令四周修士下意识退开半步的女子——她未佩剑,指尖却悬着一缕凝而不散的霜气,寒意所至,连空气都结出细碎冰晶。叶馨云心头微凛:元婴巅峰,且已窥见化神门槛……此人,必是本届大比最锋利的一把刀。
议论声,便如春水初生,自台下观礼席层层荡开,汇成一片喧沸的潮。
“快看!那就是玄枢宗的叶馨云!沈道尊亲传的关门弟子!”
“听说她收服了红莲业火?那可是天地奇物榜第三的至凶之焰,焚魂炼魄,连元婴都能烧成灰烬!”
“才二十一岁啊……二十一岁的元婴后期,这天赋,简直逆天!”
“可天赋不等于战力。她闭关太久,实战经验几乎为零,第一轮怕就要栽在那些老油条手里。”
“哼,你懂什么?我亲眼见过她在玄枢宗‘断崖试剑’上,一剑破开容离师兄的‘千重山岳阵’!容离可是元婴巅峰,差一步就能叩开化神门扉!”
声音如细密雨丝,落在耳畔,却未扰她心湖半分。叶馨云只是静静站着,像一株生于绝壁的雪莲,不争不辩,自有其凛然不可犯的清绝。
而台下,目光如织,密密匝匝缠绕着她。
叶家阵营中,叶振庭一身墨云锦袍,背脊挺得笔直,可指节却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血痕;云舒夫人素手紧攥着一方素帕,帕角已被揉得发皱,她望着台上那个曾依偎在她膝头听故事的小孙女儿,喉头哽咽,却强忍着未落一滴泪;叶晚歌咬着下唇,眼眶微红,双手在袖中死死交握,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压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担忧——小七,别怕,我们都在看着你。
玄枢宗阵列最前,沈砚岑独立如孤峰。他玄衣广袖,墨发束于玉冠,面容平静得如同一幅千年古画,可那垂于身侧的右手,五指却已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珠,顺着手腕蜿蜒而下,滴入青砖缝隙,无声无息。他从未如此刻般恐惧过——不是惧生死,不是惧强敌,而是惧那抹素白身影在雷霆与烈焰中踉跄、跌倒、染血。他沈砚岑,曾独闯幽冥血海,斩过堕仙,镇过魔渊,面对天劫时眉都不曾皱一下……可此刻,心口却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钝痛。这陌生的情绪,叫牵挂,叫不舍,叫……爱而不敢言。
林寻立于沈砚岑身侧半步之后,一袭玄铁软甲衬得他身形如松,目光却如鹰隼,寸寸锁定擂台。他指节粗粝,掌心布满旧伤,此刻却悄然覆上腰间长刀——刀名“止戈”,未出鞘,杀意已如寒霜弥漫。他知道规矩:擂台有仙盟长老坐镇,外人不得干涉一丝一毫。可若她危在旦夕……他愿以一身修为、半世性命为祭,也要劈开那所谓“规矩”的铁幕。他不怕死,只怕她痛。
孙宁与段柯挤在年轻弟子堆里,踮着脚,眼睛瞪得溜圆:“叶师姐必赢!她剑光一起,连风都得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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