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照料细致得无可挑剔，却总少了几分鲜活的暖意，像是按部就班完成的任务。
沈云舟的肚子日渐隆起，身形也显得愈发笨重。
妊娠反应虽稍稍缓和，却多了腰酸背痛的折磨，夜里常常翻来覆去难以安睡。
他变得格外脆弱，往日里隐忍的情绪，如今稍受触动便会翻涌上来。
他最盼着的，便是楼昭归来的时刻——哪怕只是坐在一旁沉默地处理公文，只要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心里便会安定许多。
可楼昭大多时候依旧沉默。
她会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小口进食，偶尔叮嘱一句“多吃点”“别累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她的目光会落在他隆起的小腹上，带着几分审视般的专注，却很少与他对视，更不会主动触碰他。
有一次，沈云舟试着提起庭院里新开的菊花，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今日散步时，看见廊下的菊花开了，黄的白的，倒挺好看。”
楼昭正在翻看安胎医书，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未曾从书页上移开：
“喜欢的话，让侍女剪两支插在屋里。”
简单的回应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云舟心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烛光映在她眼底，却没有一丝波澜。
那些深夜里的温柔、耳边的呢喃，仿佛都成了遥远的幻觉。
他忽然觉得委屈，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你就不能……多看看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细若蚊蚋，却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楼昭翻书的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向他。
见他眼眶泛红，长长的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眼底满是脆弱与渴求，她心头莫名一紧，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
沈云舟摇摇头，泪水终究忍不住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温度。
“我只是想让你……多在乎我一点。”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孩子我会好好养，交易我也会遵守。可我也是人啊，我想要你的关心，不是对‘筹码’的照料，是对我的……”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哽咽着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襟，肩膀微微颤抖。
隆起的小腹让他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也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
楼昭看着他哭泣的模样，睫毛上挂着的水光像碎钻般晃眼，肩头颤抖的弧度刺得她心头密密麻麻地疼，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扎着。
她张了张嘴，那些藏在心底的慌乱与在意被强行压下，最终化作一句冰冷而决绝的话，缓缓从齿间溢出：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爱。”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把锋利的冰刃，直直插进沈云舟的心脏。
“这样不好吗？”
她避开他含泪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
“你安心养胎，我稳固地位，等孩子出生，我兑现承诺给你和离书，你重获自由。各取所需，互不牵绊，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沈云舟浑身一僵，哭泣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怔怔地看着楼昭的侧脸，她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硬，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刚才那片刻的温柔触碰仿佛只是他的幻觉，眼前的人才是真实的楼昭——那个将他视作交易筹码，冷漠到骨子里的太女殿下。
“不……不好！”
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不甘与绝望瞬间爆发，他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滑落。
“一点都不好！”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隆起的小腹束缚住，动作笨拙而狼狈。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各取所需’！”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绝望。
“我想要的是你的关心，是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有我，而不是只有这个孩子，只有你的交易！”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去触碰楼昭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重重地砸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我知道一开始是交易，我知道我想要自由……”
他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可人心是会变的啊！我在府里等你早归，盼你多看我一眼，夜里难受的时候想靠靠你，这些难道你都看不到吗？”
楼昭的身体猛地一震，指尖紧紧攥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感，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慌乱。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措，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强硬的辩解：
“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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