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徵的告白，鹿宁一直装傻，低头看两人逐渐靠近的脚尖。
“你还小，不懂什么是情爱。”她咬牙挤出一句。
等了半天，得到这个回答，谢徵忽地笑了。
“不懂？阿姐，我早就懂了。若不是懂了，我怎会忍着不说，偏偏今日再忍不下去？”
他说着，手指顺着鹿宁的衣袖一路探上来，手指攀附到她的手腕，一手圈住，掌心滚烫。
“我怕，再忍下去，你就会答应别人。”
鹿宁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快放开！你这是胡来！”
谢徵却执拗不肯放手，眼底一片赤红：“阿姐，我不胡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看鹿宁始终不肯抬头，谢徵俯下身，逼近到几乎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
“阿姐。”
鹿宁不愿抬头，那他就低下身子，低到她无法忽视的位置，他半跪在面前，仰头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谢徵的眼睛黑沉如夜，却燃着火。
鹿宁被烫到，下意识移开视线：“你别这样看我……”
“为什么不能？”谢徵猛地追问，声音低沉沙哑，“阿姐，你心里真的半点没有我？”
“这些年，我们朝夕相伴，几乎不曾分离。你我之间的牵绊，已经密不可分。是姐弟、是叔嫂、是师生……可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急于表露自己的心声。
“我对你的感情，是依恋，是爱慕，是无以为报的感恩。”
兄长弃我不顾时，是你把我拉扯成人，是你供我读书，是你不嫌弃我是个累赘，而如今我已能担起一家之责。”
“我本以为能等到我登入庙堂，有资格求娶你，可今日文和师兄一事让我知晓，阿姐是极为优秀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都耀眼如星辰，终有许多人会识得明珠，前来求娶。”
“我只想在阿姐的选择中，占据一席之地。”
鹿宁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谢徵。
她清楚自己并非全无触动。
这些年，她无微不至照顾谢徵，少年何尝不是以赤诚之心待她。
平日能做的家务都不让她插手，默默减轻她的负担。
曾经暴雨骤至，他冒雨进山为她送蓑衣。
冬日时，他会为她捂脚，染病时，他一夜未眠地守着、为她煎药......
见鹿宁神情有所软和，谢徵又想要得寸进尺，以下犯上。
少年心头的热望已压抑太久，此刻再难遏制。
他低低唤：“阿姐……”
同窗们常谈情事，饮酒时更会说起与红颜的狎昵玩笑。
谢徵写话本，读得也多，自然对那些描摹的情意与闺房之乐有所了解。
心中有幻想，现实却不敢逾矩。
最终的勇气只凝结在此刻，他拉住鹿宁的手，脸颊轻轻蹭上她的手腕，嘴唇似有似无地触碰，鼻息的热气拂过她细腻的肌肤。
如此怜爱小心地僭越，竟是让鹿宁不知如何是好。
夕阳完全沉落，余光褪尽。
屋内一片黑暗。
忽然，谢徵觉得脸颊湿濡。
一抬头，发现鹿宁正咬着唇无声哭泣。
眼泪晶莹如珠，大颗大颗砸在他身上。
鹿宁哽咽：“我们...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谢徵心中钝痛，眼眶瞬间泛红。
他霍然起身，心里悔意翻涌，后悔今日的冲动。
也许将这份感情一直埋在心中，一辈子守着她，说不定不会令她伤心。
谢徵掏出鹿宁给他绣制的手帕，他一直珍藏不舍得用，如今却用来给她擦泪。
黑暗中，他只能看清那莹润的轮廓，担心动作重，伤到她的眼睛，擦拭眼泪的手小心翼翼。
隔着绣帕抚摸她的脸，是曾经的梦寐以求，如今却毫无喜意。
谢徵突然不敢触碰面前的人，他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让阿姐为难了。
待鹿宁情绪缓和，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腰砰的一声撞到桌角，也不吭声。
“阿姐你别动，我去点灯。”他急急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别担心，我不会再混账了。”
谢徵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摇曳，把他神色映得憔悴。
他绕过鹿宁，进了厨房，忙着生火、洗米。
一刻不敢停，似乎唯有用行动弥补，才能平息心中愧意。
他不敢再靠近鹿宁，只是说他的打算。
“阿姐继续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他一边添柴，一边轻声说，“只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我现在做饭、烧水，等会吃完饭，你也能泡个热水澡。”
之后两人都沉默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鹿宁安静地吃完饭洗漱完，安静地回房。
门外，谢徵目送她消失在门后，声音沙哑：“对不起，阿姐，是我冒犯了”
里面一片寂静，门外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与门板之间的距离，仿佛生生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守在门口许久，直到月色淡去，屋内也无回应。
次日清晨，院落依旧安静。
鹿宁推门而出时，迎面看见水缸已被灌得满满当当，清澈的水面泛着冷光。柴房的木柴也堆得整整齐齐，像往常一样细致妥帖。
唯独不见谢徵的人影。
案几上放着一封长信，字迹端正工整。
“阿姐，昨夜我鲁莽失礼，言行有僭，如今不敢出现惹你心乱。若能宽宥，我愿一生谨守分寸。若不能，我也不敢再近前，只求你安好。柴已备齐，水已满缸，我不敢叨扰，先行回书院。”
鹿宁指尖停在信笺上，心中百味翻涌。
她想恼他无礼，却又见那字里行间写得诚恳至极，仿佛能看见他低头落笔时满脸懊悔。
让她连责怪都生不起来。
书院里，谢徵日日苦读，却终究心不在焉。
夜深时，明灯孤燃，他提笔写信，一封接一封寄往谢磊所在。
“磊兄，我知自己有错，惹了阿姐伤心，如今愧不敢见。此银数两，还请你转交于她，好让她日子宽裕些，只愿能略尽心意。”
他给鹿宁的每一封信都写得郑重，连带着银钱一并托付。
他明知道鹿宁大概不会拆看，但依旧一封封寄去，从未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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