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惟一路抱着鹿宁,没有放开。
怀中的鹿宁眼神怔愣,像是灵魂还停留在游艇的最底层。
她的眼眶泛红,无意识流泪。
贺惟感受到胸前的湿意,将人搂得更紧。
虽然鹿宁选择要杀卫执衡的时候,他站在她身后,成为了她的支撑和共犯。
但他比谁都清楚,杀人并非轻易的事情,尤其对于鹿宁来说。
杀人这个行为会让有良知的杀人者面对两个问题,一个是对死者的情感,一个是对死亡本身。
他担心鹿宁会缓不过来。
回到顶层那间可以俯瞰整片海域的套房,贺惟没有将她放下,而是走向连接着甲板的落地窗。
他用遥控器开启玻璃幕墙,清晨微凉而清新的海风立刻涌入房间。
此时已经天光微亮,群星褪去,东方海平线上泛起鱼肚白,黎明即将破晓。
贺惟抱着鹿宁在休闲椅上坐下,将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向那片逐渐被染上瑰丽色彩的天际线。
“看,宁宁。”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但有些人永远看不到今天的朝阳了。”
“夺走一个生命,是这世上最沉重的事,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无论对方多么罪有应得。”
“你会感到沉重,会害怕,会做噩梦,这恰恰证明你的灵魂依然清澈,没有因为仇恨而变得麻木不仁。”
贺惟轻柔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我知道这种感觉。”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某个不堪回首的过去,“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
鹿宁原本怔忪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焦距汇聚在他脸上。
“那时候,母亲带着我,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
“我们最惨的时候,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睡在废弃的下水道。”
“那天,有个男人拿着面饼找到了我们,他朝母亲伸出手,我那时又冷又饿,以为他是来救我们的,后来才知道,他是个人口贩子,想把我母亲拖去卖掉。”
“母亲疯狂反抗却被揍倒在地上,她让我快跑。”
贺惟眼神深邃,像个没事人一样诉说自己的过去。
“我趁他不注意,从后面捡起一块半截的砖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他的后脑。”
“一下,两下……我没有停手,直到他彻底不动弹。”
“那天之后,我害怕极了,连续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看到红色的东西就会控制不住地呕吐。”
贺惟低头,眼神落在鹿宁苍白的脸上。
“可母亲说,这个世界就是吃人的,在杀与被杀之间,我选择了杀。”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有时候想要活下去,就是要先让别人死。”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鹿宁微凉的额头。
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薄荷与淡淡的烟草味。
“宁宁。”
贺惟低沉地唤着她的名字。
“这个世界从不干净。”
“卫执衡的存在,就像癌变的细胞。”
“我们切除它,不是为了享受切割的过程,而是为了保护整个身体的健康。”
“他的死亡,可以祭奠那些已然消逝的灵魂,也能拯救未来可能受到伤害的无辜生命。”
“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他也许最终会受到惩罚,但惩罚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才会到来?这一切都是未知数,而立刻执行,是我们在此刻,唯一能绝对杜绝后患的时机。”
一轮红日突破海平线,万道金光瞬间迸射而出,穿透云层,洒满无垠的海面,也毫无保留地照耀在他们身上。
温暖的光芒驱散了鹿宁身上的寒意,带来了一丝平静与力量。
贺惟将她揽在怀中,两人静静依偎在晨光里。
......
在公海上处理完尸体后,贺惟带着人回到南城。
在贺青莲和贺惟的强烈要求下,家庭医疗团队为鹿宁做了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贺青莲还没回来,她在视频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反复确认她真的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宁宁,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清莲阿姨,别担心我,你看,我已经回来了,工作上的事情要紧。”
鹿宁知道贺青莲的谈判没有结束,十分体贴地安慰贺青莲。
她侧头让贺惟入镜,指了指他:“有哥哥陪我呢,您别担心。”
等到挂断电话,鹿宁瘫倒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贺惟看她这副疲惫的模样,提出让她在家安静休养一段时间。
毕竟在经历了绑架、冰冷海水的长时间浸泡,以及手刃仇人带来的巨大心理冲击后,鹿宁根本没有正式休息过。
仅仅是在昏迷中睡过几个小时。
他担心她的身体和精神会吃不消。
但是鹿宁摇了摇头,“别担心哥哥。”
“现在让我恢复到自己的生活节奏中,会让我更加有实感。”
她笑着对贺惟说。
“还有,你才是那个最需要休息的人,我起码还昏迷了几个小时,你一直守着我,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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