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君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哎呀，芳君姐，”李狗子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你看我，光顾着说自己家里这点事了，没烦着你吧。”
“没有没有……”杨芳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家里老人身体健康，你又有事做，看你说的高兴，我听着也替你高兴。”
“狗子，”杨芳君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你做得很好了。你爷爷肯定是知道你这份心的。”
李狗子有点难为情道：“姐，要不是因为你……”
“打住！”杨芳君抬手打断道：“你已经说过好多次要报答我了，放心，我会让你好好报答我的。今天单独叫你，就是有事需要你帮我。”
李狗子立刻认真脸问道：“姐，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杨芳君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凑近说道：“你姐我最近做了点小买卖，”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每周三下午五点让我二姐做头花在袜厂门口对面的巷子口悄悄卖，生意还不错。”
李狗子眼睛睁大，虽然一脸惊讶，但更多的是“果然是我芳君姐”的佩服。
“但是吧，”杨芳君话锋一转，“以现在的形势，个体户做生意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我希望你每周三能提前一小时下班，帮我二姐望个风。”她拍了拍李狗子的肩膀，“狗子，三个弟弟里，你人最机灵，嘴也严，这个事交给你，姐姐我也放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狗子恍然大悟。芳君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一个人，可见对他是相当信任。
他立刻拍胸脯保证：“姐，这事包在我身上！不就是望个风嘛，我眼神好使，腿脚也利索，保证不会有事！”
杨芳君又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递给李狗子：“这纸条，你明天上班就交给李大姐。上面是我替你写的请假说明，就说你每周三要提前一小时下班，帮我做事。”
杨芳君确信李大姐看到她的字条，这个面子一定会给的。
“放心吧姐，我明天一上班就去找李大姐。”李狗子将纸条仔细地揣进工装上衣的内兜，还下意识地按了按，确保放稳妥了。
“很好，”杨芳君点点头，又叮嘱道，“大宝那儿暂时不要说。还有要是李大姐明天问起你具体什么事，你就说是我家里有点私事需要你搭把手，别的不用多说。”
“明白！”李狗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嗯，交给你我放心。”杨芳君冲他笑了笑，“对了，狗子，毕竟你提前下班，厂里肯定要扣你钱，姐可不能白占你便宜，我会另外补贴你5块钱一个月。”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五块钱，不由分说地塞到李狗子手里，“这五块钱你先拿着，算是这个月的补贴。”
“使不得使不得！芳君姐，这钱我不能要！就是望个风的事，哪能要你的钱！再说我一天工资也没1块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以后让你做的事多着呢，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就不好意思使唤你了。”杨芳君故意板起脸说道。
“这……好吧。”李狗子捏着那五块钱，只觉得沉甸甸的。
“好了，我也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杨芳君刚推开门想进家门，李狗子突然叫住了她。
“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急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昨天晚上，不是帮着大宝去仓库后面的废料区收拾东西吗？我在那里看见陈志远了。”
杨芳君正要迈进家门的脚步骤然停住，她将虚掩的门带拢了些，目光锐利的问道：“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仓库后面的废料区，堆放的都是些边角料和废弃的零部件，一般人是不会去那里的。
李狗子连忙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我看见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手里有一个小布包，鼓鼓囊囊的。我确定他一定是在偷东西，姐，咱要不要去举报他？”
“狗子，当时是只有你一个人看见吗？”杨芳君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李狗子回忆道。
“那这件事，除了我，你跟大宝他们说过吗？”
“当然没有，要是让大宝知道，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那你也当不知道好了。”杨芳君思考片刻说道：“这个陈志远又蠢又坏，咱们没必要惹一身骚，你平常多留意点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了，芳君姐。”李狗子重重地点头。
暮色四合，纺织厂宿舍区渐渐亮起零星灯火。杨芳君端着一个饭盒，在徐明谦住的筒子楼下踱着步，时不时抬头张望。饭盒里是她特意绕道国营饭店买的红烧肉，还冒着丝丝热气，浓郁的肉香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咕噜……”
她咽了咽口水，她还没吃晚饭呢，这徐明谦怎么还不回来。
正等得有些心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口。
“徐科长！”杨芳君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徐明谦闻声抬头，看到是她，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杨芳君见徐明谦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没好意思直接问，只好举起饭盒，“看，我买了红烧肉，特意孝敬你的。”
“我已经翻译好了。”徐明谦言简意赅，脚下没停，继续往楼道里走。
杨芳君立刻眉开眼笑，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和他并排走在狭窄的楼梯上。楼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瓦数不高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
“徐科长，真是辛苦了！昨天肯定熬到很晚吧？”杨芳君看着徐明谦手里还拎着饭盒，表情夸张道：“哎呀，徐科长，你还没吃饭啊，都这个点还没吃饭，太可怜了。”
徐明谦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昏暗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显清冷，徐明谦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杨芳君，你可不可以闭嘴。”
杨芳君：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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