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科长自己也懵着呢！他手里还捏着那块准备展示的“美拉德”面料小样，听到杨芳君开口，手指一松，小样飘飘悠悠往下掉，幸好他反应快，下意识又捞了回来，但动作明显慌乱。
杨芳君微微侧身，优雅地伸出手掌，指向马副厂长，再一次用清晰恭敬的日语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副社长，马副社长。”
在她看来，日剧里都是“社长”、“社长”地叫，那么把“副厂长”翻译成“副社长”应该也没毛病吧。
马副厂长虽然一句也没听懂，但看到杨芳君用手指着他，想着应该跟他有关系，他连忙从脸上挤出尽可能庄重又不失亲切的笑容，朝着对方微笑点头。
翻译小哥哥也同样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东洋纺织海外事业部的部长，小林先生。”
马副厂长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且僵硬）的微笑，频频点头，嘴里还说着“您好您好”，但喉咙里却用只有身边杨芳君能听到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气音，带着十二万分的焦急问道：
“他说什么？”
杨芳君面上保持着完美的职业微笑，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回应：“人家说是什么部长。”
马副厂长再次问道：“那是什么部长？”
“太快了，没听清。”
“啥？！”马副厂长猛地回头。
杨芳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转回去，重新面对外商，同时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也只是个半吊子，难得有外商来，咱们得先稳住。”
“小林部长，”杨芳君赶紧递上宣传手册，将话题引到展品上：“请您往这边来。”
杨芳君引导着小林部长和他的翻译、助理走向长条桌。马副厂长见状，也立刻跟上，王副科长则默契地稍后半步，准备随时提供技术支持。
“这就是我们公司推出的‘美拉德系列’主打夹克工装。”
“美拉德？”小林部长开口询问道。
“是的，”杨芳君用日语慢慢介绍道：“灵感来自于一种美拉德反应。”
她说到这里稍微停顿，观察小林部长的反应。见他没有厌烦的表情，便继续解释道：“当您烤面包时，面包片从白色变成诱人的金黄色，这个反应就是美拉德反应。”
为了让解释更直观，杨芳君指着样品区的布样，浅杏色、卡其色、驼色、咖啡色、深棕色，依次排开——形成一个自然的颜色渐变。
杨芳君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颜色变化的过程，然后指着成品区上那件棕色工装：“我们从这个反应产生的温暖色调中获取灵感，将这种源于食物、让人产生食欲和舒适感的色彩运用到工装设计中。从浅杏色到深棕色，让整个色系都充满了温暖的质感。”
小林部长仔细端详着面料颜色的渐变，频频点头。
见小林部长的还算满意，杨芳君立刻示意王副科长过来介绍面料。
王副科长一开始说的有点磕巴，后来慢慢也渐入佳境，小林部长一边仔细听着翻译，一边用手仔细感受面料的厚度和质感。
王副科长介绍完毕后，杨芳君又紧接着介绍马副科长的样衣。
整个产品介绍过程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对方不仅详细询问了价格、产能，甚至还探讨了日后合作会不会根据对方要求制作衣服。
临走前，翻译小哥哥恭敬说道：“马副社长，杨科长，今天非常感谢你们给我司介绍了如此优秀的产品。贵公司的产品概念和技术能力，让我司非常钦佩。我们会带着你们的宣传手册回日本，与总部进行详细讨论，后续我司会再联系贵公司。”然后朝大家鞠了一个躬就走了。
送走了日本客商，赵前进灵魂发问道：“这是成还是没成？”
“应该是成了……吧？”王副科长有点不确定的回道。
“我的乖乖，怎么来了个日本人，真邪门的。”马副厂长则是赶紧抹了抹头上的汗。
“杨科长，”赵前进忽然走到杨芳君面前，小心翼翼问道：“杨科长，你……你祖上有日本亲戚？”
“呸！”杨芳君不轻不重一耳光甩了过去，“赵科员不带这么骂人的。我可是纯种血统！”
“我……”赵前进脑门被赏了一耳光，惊讶地望着杨芳君。
马副厂长无语道：“前进啊，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小杨肯定是为了这次广交会，特意学的！幸好今天有小杨在！不然今天咱们全是哑巴。”
赵前进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再吱声了。
在小林部长离开后，展位上陆陆续续开始有客商进来观看询问。
但情况并不乐观。
大多数客商只是匆匆一瞥，翻看了一下宣传册，问一下价格，便摇摇头离开了。
所以一个多小时下来，虽然接待了十几拨人，也收了几张名片，但若说有明显合作意向的，还得是刚刚东洋纺织希望大一点。
就在气氛又开始有些低落的时候，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熟悉的声音在展位外响了起来：“哟！马厂长！你们这展位……布置得挺别致啊！连石头都摆出来了！这是来参展啊，还是来搞艺术创作啊？”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临县制衣厂的王科长，正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过来，一脸欠揍的模样。
王科长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展位上扫来扫去，看到那张只铺着米白粗布的长条桌，嘴角忍不住的翘起。
“哎呀，马厂长，你们这展位……布置得可真是……别具一格啊！”他不等马副厂长回话，又接着说道：“我看你们这儿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要不这样，我们那边还有几条闲置的凳子，我让人给你们搬过来？你们总不会让客商开单都要站着开单吧，那多不像话！”
马副厂长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王科长仿佛没看见马副厂长难看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可语气里的得意劲儿几乎要满出来，“哎呀，马厂长，你是不知道，我们那边从开馆到现在，这人就没断过！我嗓子都快说哑了，忙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你看，这才两个小时，意向合同就签了三四份了，虽然单子都不算太大，但加起来也有几万美金了。还有几个外商还拿了我们的样品和详细资料，说要回去考虑，我看呐，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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