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厂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领导，当然听出了马副厂长话里话外的真实用意，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地扫了王建仁一眼，那目光冷得让王建仁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
李厂长面上不显，对着马副厂长说道：“老马啊，咱们厂的王科长就是喜欢瞎操心，你可莫要见怪！回去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不见怪不见怪！”马副厂长也是见好就收，笑着拍了拍李厂长的肩膀，“兄弟单位本来就是要互相学习照顾嘛！”
严厂长望着李厂长带着王建仁远去的背影，笑着说道：“老马，你这一闹，那王建仁回去够喝一壶了。”
“我闹啥了，”马副厂长无辜的说道，“人家对我们伸手帮助，我难道连说几句感谢都不行吗？”说完，还冲一旁的杨芳君眨了眨眼睛。
杨芳君抿嘴一笑，配合说道：“没错，咱们只是想感谢人家。”
“呦！”严厂长感慨道：“好你个老马，把小杨教的，都会说你这套‘胡说八道’了。
马副厂长得意地捋了捋头发，“咱们小杨可不用我教，你还是快点去找你们家清高的书记吧，人家可能丢下你，早走了。”
“不会吧？”
严厂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郑仲勋刚才坐的位置看去，此时会议室里的人早已走光，就只剩他们三个人。
严厂长皱起眉头，有点不满道：“姓郑这小子，走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不会是真走了吧？”他说着，还探头往门口望了望，空荡荡的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哎呀，老马，我不跟你说，我得赶紧找人去了。”说完，严厂长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喂——老严，要是找不到人，我可以让你蹭我们制衣厂的车——”马副厂长在后面大声叫道。
严厂长头也不回，“我蹭你大爷！”
此时在一楼拐角处的角落里，郑仲勋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猛抽着烟。烟卷燃得很快，火星在昏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烟灰簌簌地落在他的中山装裤腿上，但他却浑然不觉。
郑仲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喉咙发紧，却压不住胸口那股翻涌的憋屈。
“郑仲勋同志！”
郑仲勋猛的回头，发现居然是王副局长，他慌忙将手里还燃着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使劲碾了碾，脸上立马挤出几分不自然的笑容，打招呼道：“王局长！”
王副局长缓步走过来，目光扫过墙角那几个散落的烟蒂，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会议都结束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在这……抽烟。”郑仲勋有些难堪的说道。
王副局长用脚划了划地上的几个烟头，“抽这么多，烟瘾不小啊？还是说……”他特意顿了顿，“你对刚刚的开会有意见？”
郑仲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否认道：“王叔……” 他试图用私下的称呼拉近关系，“你别开我玩笑，我能有啥意见。”
王副局长抬手打断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仲勋，今天你在会上的表现，过了。”
郑仲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连带着身体都微微一僵。他感觉自己的脸火烧一般，辩解道：“王叔，我那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副局长再次打断他，语气平稳却带着深沉的压迫感，“那个女同志就是先前担任纺织厂新车间的主任吧。”
郑仲勋的脸一点点涨红，从耳根蔓延到脸颊，他无声的点了点头。
王副局长向郑仲勋凑近了一些，语重心长的说道：“仲勋，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老战友，你父亲向来正直，所以当初，你父亲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调走杨芳君，我念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给照办了。”
郑仲勋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王副局长竟如此直白地提起杨芳君被调走的事。
“可你今天这表现，要是让你父亲瞧见了，怕是要让他失望了。”王副局长继续说道，“今天我看那女同志谈吐得体，思路清晰，提出的建议也很有建设性，你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扣‘崇洋媚外’的帽子？！郑仲勋同志，是谁教你这么为人处事的？”
“王叔！我没有！我只是觉得……”郑仲勋试图解释。
“你觉得什么？”王副局长厉声反问，“我不是瞎子，我看的出来，你刚刚在会议上就是故意的！欺负女同志，你算什么好同志！”
郑仲勋把头垂下，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一声不吭。
“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那位女同志既然已经被调走了，你就不要再执着于她，把心思放到正道上！你现在应该要做的是，如何把纺织厂的生产抓上去，然后做出点像样的成绩给你父亲看！”
“杨芳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王副局长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要是再敢针对人家女同志，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王副局长最后的警告，让郑仲勋彻底蔫了，他低着头说道：“王叔……我……我知道了。”
“光知道没用！”王副局长语气依然严厉，“找个合适的机会，私下里跟杨芳君同志道个歉。姿态放低点！别让人女同志觉得你一大男人，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说完，王副局长不再看他，转身大步离开。
没过多久，严厂长气喘吁吁的找了过来 ，“郑书记，我可找到你，你躲这干啥？陈司机已经在等咱们了。”
郑仲勋则理都不理严厂长，冷着脸自顾自的走了。
严厂长竖起中指：行！你牛逼！你清高！
回到纺织厂，工人们早就已经下班，郑仲勋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反手“砰”地一声狠狠甩上门，那巨响震得走廊都仿佛颤了颤。
一进到办公室，他压抑了许久的憋屈终于如火山爆发般彻底爆发！
“混蛋！！”他低吼一声，猛地一挥手臂，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
但他觉得还是不解气，于是又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狠狠地摔向墙壁，纸张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散落。
当他再次将文件夹扔出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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