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还是觉得不解气，更加哔哔道：“杨芳君同志！我也得提醒你一下，这接待外商的方案，你最好写得实在点，别整那些虚头巴脑、不切实际的花架子！到时候别说我们不配合，去马厂长那告黑状！”
傅明这话说得极其难听，办公室里的几个科员听得心惊肉跳，都把头埋的低低的。大家心里都在为这位年轻的女科长捏把汗，但也暗暗佩服杨芳君的定力，要是换个其他女同志，被傅科长这么连番炮轰，恐怕早就脸色煞白，哭着跑出去了。
而此时的杨芳君其实在唱歌，虽然在心里。
“刚擒住了几个妖，
又降住了几个魔。
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杀你个魂也丢来魄也落。
神也发抖，鬼也哆嗦，
打得那狼虫虎豹～无处躲！”
当唱完整首《通天大道宽又阔》，杨芳君见傅明终于不哔哔了，才再次开口道：“傅科长，您讲完了吗？讲完了，那我就跟马厂长回话去了，说您明天会派两个科员给我！”
傅明没料到他说了这么多，这杨芳君还是同句话，气的他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就在杨芳君准备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脸上带着一种自然而亲切的笑容，目光扫过办公室里几个科员。
“对了，借这个机会，我也跟咱们宣传科的各位同志简单说两句。这次外商接待的准备工作，虽然时间紧、任务新，但却是一次非常难得的锻炼和学习机会。”
科员们都好奇抬起了头，纷纷侧目看向杨芳君。
“首先，这是直接参与涉外活动，接触国际商业规则和礼仪的实践窗口。对于拓宽视野、了解外部世界，非常有帮助。”
感受到聚集过来的目光，杨芳君继续说道：“也许大家觉得，这就是一次临时的、额外的任务，应付应付就完了。但我可不这么认为。这次接待，不仅仅是为了让外商满意，签下订单。它更是一个信号，一个起点。”
“信号是什么呢？信号是，我们东海制衣厂，已经不再满足于国内市场，我们的技术和产品，有能力、也有决心走向更广阔的国际舞台！而起点就是，如果我们这次能够成功顺利拿下后续的订单，甚至建立起稳定的合作关系，那么，类似的外贸业务、外事接待、国际交流，未来只会越来越多，绝对不会是‘一次性’的！”
杨芳君捕捉到了大家眼中闪烁的光芒，心想自己工作吃了那么多年领导画的大饼，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给别人画大饼了。
“厂里要发展，要走出去，光靠我们技术科埋头搞生产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我已经向厂里提出建议，如果这次接待和后续的外贸拓展顺利，希望厂里能专门成立一个‘外贸业务科’或者类似的职能科室！”
“外贸业务科？”有年轻的科员忍不住出声道。
“对！”杨芳君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次参与进来的同志，相当于有了一次绝佳的‘预演’和‘练兵’机会！”她顿了顿，“当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也会平等的把机会留给每一个人。”
等杨芳君走后，傅明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怎么可能没听出杨芳君的言外之意。
这时，有位年轻科员小心翼翼问道：“傅科长，厂里真的会成立一个新科室吗？”
“她放屁！”傅明声音猛地拔高，“她杨芳君自己当上副科长才几天？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她提议成立新科室就真成立新科室啊？她以为她自己是厂长还是书记？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她杨芳君是为了哄你们给她卖力气临时编的。”
傅明越说越激动，“所以你们都给我把心思收回来！该写稿的写稿，该弄宣传栏的弄宣传栏，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中午食堂。
杨芳君端着打好的饭菜，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
“芳君！”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杨芳君抬头，见是林英正端着饭盒笑盈盈地朝她走来。
“林姐。”杨芳君往旁边挪了挪，给林英让出位置。
林英坐下，没急着吃饭，而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去宣传科了？”
“对啊。”
“难怪……我们办公室就在宣传科隔壁，这傅科长骂骂咧咧，骂了你一上午。你怎么惹到他了？”林英关心问道。
杨芳君夹了一筷子白菜，神色平静：“谈不上惹到他，就是工作沟通不愉快，有点分歧。” 她抬眼看向林英，两眼放光问道：“那林姐，你有听见他都说了什么？”
林英立马会意，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啊！还好这傅科长是个大嗓门，不然我还真没情报给你。”她左右看了一下，确定近处没人才说道：“他不许科室里的人帮你做事。”
“哦。”
杨芳君继续埋头干饭，今天是白菜粉条带点肉沫，她太想吃肉了。
“你慢点吃，”林英看着杨芳君那副跟饭菜较劲的认真模样，忍不住笑了，又有些心疼，“怎么跟饿了好几顿似的？慢点，别噎着。”
杨芳君这才放慢了速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脑子用得多，饿得快。这肉沫……可……真香。”
林英看着她，心里更软了。
“芳君，”她语气有些担忧，“傅科长这么一搞，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他明显就是故意不配合你工作，让你没法交代。你有跟马厂长反映这个情况吗？”
杨芳君摇摇头，又夹了一筷子米饭，“暂时还没汇报。不过就算说了，估计马厂长也会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搬这个重量级救兵了。不过……”她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不过今天这傅明反应这么激烈，反而给了我一个好机会。”
“机会？”林英不解。
“嗯。”杨芳君点点头，计上心来，“林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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