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镇的喧嚣,像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宽直的柏油马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花花绿绿的招牌,震耳的音乐从音响店里传出,混合着摩托车的轰鸣、小贩的吆喝和人群的嘈杂。
这景象,比林炊在旧电视里看到的要鲜活、立体,也更让她无所适从。
她穿着一身自制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背着那个装着全部家当的旧包袱,站在镇口的十字路口,仿佛一个误入现代社会的古人。
路人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打量,甚至是一丝怜悯,让她如芒在背。
林炊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握紧了包袱,将那点局促压了下去,目光努力平静地迎向那些视线——师傅说过,山下的世界就是这样,人多,眼杂,心不能乱。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落脚,再找份糊口的活计。
可这茫茫人海,该从何问起?
腹中的饥饿感一阵紧过一阵,提醒着她从清晨下山至今水米未进。
她摸了摸怀里那个小布包,里面是师傅留下的三百多块“巨款”,每一分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敏锐的嗅觉捕捉着空气中食物的气息。
一家挂着“张记面馆”招牌的小店飘出的面香,醇厚而直接,勾得她胃里一阵抽搐。她停下脚步,看了看那不算起眼的门面,以及墙上贴着的、用红纸写的价目表——最便宜的青菜面,八块。
深吸一口气,林炊推开了那扇带着油污的玻璃门。
店内的热闹扑面而来,几张方桌几乎坐满了人,食客们吸溜面条的声音、交谈声混作一团。
老板是个系着沾满油渍围裙的中年汉子,正满头大汗地在灶台前忙碌,见又来了客人,头也不抬地吆喝:“随便坐!吃啥?”
“一碗青菜面,谢谢。”林炊的声音不大,却在嘈杂中清晰地传了过去。
“好!青菜面一碗!”老板重复了一声,手下动作更快。
林炊找了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将包袱小心地放在身旁的长凳上。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店内,便看到了“他们”——一个穿着蓝色工装、面色苍白的年轻男鬼,正趴在收银台上,眼巴巴地盯着客人碗里的牛肉;
另一个穿着深色布褂的老太太鬼魂,则安静地坐在窗边的空位上,手里捧着一个空碗,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林炊立刻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睑,假装整理衣角。人多眼杂,绝不能显露异常。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面放在了面前。
清汤寡水,几根软塌的青菜伏在过于绵软的面条上,只有几星油花飘在表面。
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面条毫无筋骨,汤底除了咸味和一股淡淡的味精气,再无层次。
“唉,这面煮得……火候差太远了。”趴在柜台上的男鬼摇头晃脑地评价,语气满是“行家”的遗憾。
林炊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又吃了几口,实在难以满足被山中野味养刁的胃口。
她正准备付钱离开,就听见后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老板焦急的嗓音:
“小王!快去菜市场!青菜蔫了,牛肉也不够用了!快!”
一个年轻服务员正忙着收拾碗筷,为难道:“老板,我这走不开啊,你看这客人……”
老板看着满座的堂食和陆续进来的客人,急得直拍大腿:“这可咋整!饭点没菜,不是砸招牌吗!”
角落里,林炊站了起来。她走到老板面前,声音清晰而稳定:“老板,我去买吧。我知道菜市场在哪儿,也会挑菜。”
老板一愣,目光落在她朴素的衣着和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上,有些犹豫:“你……你真会挑?青菜要嫩,牛肉要新鲜……”
“青菜选叶片挺括、叶柄脆嫩、无黄斑水渍的;牛肉看色泽鲜红均匀、脂肪洁白、触之有弹性、闻之无酸腥气的。”
林炊语速平缓,却条理清晰,“刚才路过市场,我留意了方位。”
她这番话,让老板眼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
旁边的男鬼也急得飘过来直嚷嚷:“让她去!这姑娘是个懂行的!比毛手毛脚的小王强!”
老板不再犹豫,从钱箱里拿出两张百元钞塞给林炊:
“快去快回!青菜五斤,牛肉三斤,挑好的买,剩下的钱拿回来就行!”
“好。”林炊接过钱,小心收好,转身便快步出了门。
青雾镇的菜市场人声鼎沸,各种气味混杂。
林炊却如鱼入水,她从小在山中与草木食材打交道,辨识其新鲜好坏几乎是本能。
她穿梭于摊位之间,目光精准,手指轻捏菜叶感受其脆度,翻看根茎判断是否失水;
挑选牛肉时,她直接指向一块纹理细腻的牛里脊,对试图搭售边角料的摊主温和却坚定地摇头:
“大叔,我要这块,麻烦您称一下,价钱公道些,下次还来照顾您生意。”
她态度不卑不亢,言语实在,摊主倒也爽快,还给便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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