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一家被县武装部带走,如同在靠山屯这潭已然恢复平静的湖面投下新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接连数日,村头巷尾,田间地头,村民们议论的焦点无一不是张富贵家的倒台。
“听说了吗?张富贵那老贼,可不光是贪墨了村里的救济粮!就连军官们给晚晚知青的东西都敢动!”
“何止!听说还勾结上头,倒腾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真是黑了心肝!”
“张铁柱那混账东西,跟他爹是一路货色,死有余辜!”
“田翠花和王大妮也不是好东西,跟着享福作恶,这下好了,去北大荒啃冻土疙瘩吧。”
各种细节在口耳相传中不断丰富,张家的种种恶行被彻底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昔日仗着权势作威作福的一家人,如今成了人人唾弃的坏分子。
几天后,公社派来的干部在全体社员大会上,正式宣读了上级的处理决定:
张富贵、张铁柱因贪污、投机倒把、倒卖文物等多项罪名,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田翠花、王大妮知情不报、参与销赃,判处下放至最苦寒的边境农场进行劳动改造,终生不得回。
张富贵上面的保护伞也撸的撸,罚的罚。
消息传来,靠山屯一片哗然,随即便是连连的叫好声。
压在头顶多年的大山终于被彻底铲除,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格外清新。
最大的威胁消除后,林晚晚和林婉柔的生活真正步入了一种安心且规律的平淡。
林晚晚依旧上午在村小学教书,下午背药箱出诊治病或背着竹篓上山采药。
林婉柔则通过了公社小学教师招聘的测验,正式成为了公社小学的语文老师,边教学边备考,整个人气色愈发红润,眉宇间的郁气早已散尽。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林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林晚晚像往常一样,在后山一处植被丰茂的阳坡仔细搜寻着草药。
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草丛、石缝,不时蹲下身,用小药锄小心挖掘。
正当她将一株品相不错的柴胡放入筐中时,一阵压低嗓音的交谈声从不远处的林荫下传来。
她抬眼望去,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低声说着什么。
一位是之前她在山里救过的,后来又从他那里得了一些书的秦教授,依旧是那身洗的发白的旧中山装,但精神似乎比上次见时好了些许。
另一位,竟然是住在村子牛棚里的沈老头!他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一些,脸上虽然还带着;劳作的风霜,但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属于知识分子的清明神采。
林晚晚心下诧异,这两位看似毫无交集的老者,怎会在此处攀谈?
她放轻脚步,走近了些。
她的靠近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秦教授和沈老头同时转头,看到是林晚晚,脸上都露出了真切而温和地笑容。
“小林同志?”秦教授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惊喜,“真巧,又遇见你了。”
沈老头也连忙站起身,有些激动地说:“林医生,是你啊,快,快过来坐。”
林晚晚快走几步,来到他们面前,微笑道:“秦教授,沈大爷,你们也在这儿?看你们聊得投入,没打扰你们吧?”
“哪儿的话。”沈老头连连摆手,感慨道,“说起来真有缘分,我和老秦......哦,就是秦教授,我们刚才正说起各自被一位小神医救过命的事。”
“这一对,才发现说的竟然是同一个人,就是你啊,林医生。”
秦教授也含笑点头,目光中充满了赞许和感激:“是啊,小林同志。我这条老命是你从陷阱里捡回来的,老沈这条命,更是你从阎王手里硬生生夺回来的。还有这次疫情......”
“我们都欠你一条命啊!”
林晚晚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秦教授,沈爷爷,你们言重了,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无论遇到的是谁,我都会尽力。”
三人在大青石旁坐下。
秦教授看着沈老头,又看向林晚晚,喟然长叹:“说起来,我和老沈,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般境地下。”
沈老头接口道,声音低沉却清晰:“小林医生,不瞒你说。我本名沈怀瑾,下放前,在京大外语学院任教。老秦,秦风华,是京大经济学院的教授。”
林晚晚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两位落难老者说出曾经显赫的身份,心中仍不免一震。
京大教授!那是这个时代何等令人仰望的存在!
秦教授苦笑了一下,接过话头:“我是被自己精心栽培的学生罗织罪名,恶意举报,才落得如此田地。至于老沈,”
他看了一眼沈老头,“他是被同事觊觎学术成果,栽赃陷害。”
沈老头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学术之争,竟至于此......可怜我那老伴,受不住打击,先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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