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反驳不代表我愿意。”吴小红打断他的话：“冯婆子拿菜刀抵着我喉咙，说我敢说一个‘不’字，就把我拖去后山埋了，连骨头渣都不会让人找着。
冯赖子说就算离了婚，我一个‘破鞋’，没人会要我，最后还是得落回他手里。我那时候不吭声，是怕，怕他们真把我埋了，怕我爸妈连我尸骨都见不着。可现在不怕了，冯家母子都去劳改了，谁还能威胁我？”
办事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这情况，我可以帮你办理跟冯赖子的离婚手续。”
吴小红摇头：“不是离婚，是撤销婚姻关系！《婚姻法》里写得很清楚，结婚得男女双方完全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强迫另一方，也不许第三者干涉。
而且要求结婚的男女双方必须亲自到婚姻登记机关进行登记。我和冯赖子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合法！”
办事员打开笔记本，记录下吴小红的诉求：“你的诉求我明白了，但撤销婚姻关系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得先跟书记汇报，再召集干部开会讨论，最后才能出结果。”
“讨论没问题，我可以等，但光撤销婚姻还不够。”吴小红说着从布兜里掏出一沓汇款单，“啪”地往桌上一推。
“我刚下乡那会儿，爸妈怕我吃苦，寄了三百块过来。之后每个月，他们还会再寄二十块补贴我。这些钱，全被冯婆子和冯赖子搜走了，我连碰都没碰过几次！”
”汇款单都在这，一笔笔加起来有四百多块，这钱在乡下盖房都够了。”吴小红将汇款单往办事员面前又推了推。
“冯赖子逃跑时，把钱全揣走了，如今钱没了踪影，他人也被判刑，我总不能白白吃亏。冯家那栋宅子，必须判给我当补偿，我怀着孩子，总不能让我们娘俩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吴小红语气生硬，没半分恳求，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反驳的事实。办事员拿起汇款单逐张翻看，算下来金额是有四百多块，当即不敢耽搁，拿着单据快步往公社书记办公室赶。
他把吴小红的婚姻情况、被侵占钱款的证据一五一十地汇报，书记听完脸色沉了下来，当即召集妇联、民政的相关干部到会议室开会。
会上，众人围着汇款单和婚姻登记记录反复核对，妇女主任翻着《婚姻法》，抬头看向众人：“吴小红同志的婚姻本就违背自愿原则，符合无效情形，必须依法撤销！
冯家侵占她的个人钱款，她现在又怀着孕，是得让她有个安身之处。把冯家的宅子判给她，既是补偿，也是合理安置。”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没一会儿就定了下来。
过了大半钟头，办事员拿着张盖了红章的书面说明和汇款单回来：“公社开过会了，你的情况特殊，婚姻关系会依法撤销。另外，妇女主任和大伙都定了，冯家的宅子判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房主了。”
吴小红接过说明，手指在红章上摸了摸，眼底没半分喜悦，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平静。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道一声谢，转身就往门外走——对她来说，这不是谁施舍的恩惠，是她熬了无数个恐惧的日夜，应得的补偿，甚至这点东西，远远填不满她受的委屈。
从公社出来，吴小红一路快步往家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张铁牛背着手站在门前。
“大队长。”她轻轻点头，语气里没多余的热络，说完就伸手去推院门，想赶紧进屋歇会儿。
张铁牛却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拦住了门板：“赖子媳妇，等会儿，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吴小红抬眼，目光瞬间冷了几分，指尖还攥着那张盖了章的说明：“大队长，我和冯赖子的婚姻关系已经依法撤销了，不合法的事不算数。您该叫我吴知青。”
“这……”张铁牛被噎了一下，搓了搓手才又开口，“那小吴知青，你接下来的打算是啥？”
吴小红闻言，眉梢微挑，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明显的疑惑。
张铁牛被她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解释：“小吴知青，你也知道，冯婆子母子先前干的那些事，对咱大队的名声影响很不好，还连累大队被公社批评，社员们的意见也都很大。
不说别的，就是明年的化肥，农药份额都少了不少，这可给大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张铁牛越说越觉得占理，腰杆都挺得直了些：“冯家给大队造成这么大损失，这房子本就是冯家的财产，理当归大队处置，用来填补亏空。当然，大队也不会让你吃亏，会酌情给你些补偿。
“补偿？”吴小红反问，声音里带着冷意，“能补多少？大队长，你该清楚，这冯家宅子，从头到尾都是拿我的钱盖的。
张铁牛含糊道：“具体多少我现在说不准，得等把这宅子处理了，先填上大队的损失，剩下的自然全给你。”
“可你们把宅子收走了，我往哪儿住？”吴小红手护在肚子上，“我还怀着孩子，总不能让我住大街吧？”
她原以为最先来闹的该是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没成想，倒是张铁牛这个大队长先沉不住气跳了出来。
“你是知青，自然该回知青点住，这是规矩。”张铁牛板着脸，一本正经说着。
“规矩？”吴小红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我倒想问问大队长，结婚证得本人拿着户口本、介绍信才能领，我的结婚证，是谁替我开的介绍信？”
她往前半步，眼神冷得像冰，“还有，又是谁没经过我点头，就把我的户口从村里集体户，悄悄挪进了冯家的户口簿？冯家送的酒，大队长喝着，滋味不错吧”
“那时候您怎么不记得我是知青？怎么不提我该守知青的规矩、该住知青点？反倒顺着冯家的话头，一口一个我是冯家的人！”
“现在冯家倒了，大队就想起拿这宅子填损失了，倒想起我是知青、该回知青点了？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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