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的首次采购任务,顺利结束。接下来几天,她又跑了市里的三家工厂,熟悉不同工厂的生产节奏与供货周期。几场采购下来,曾经略显生疏的流程已被她彻底摸透,处理起单据核对、需求沟通等工作时,也愈发得心应手。
就这样上了两周班后,陈安的小跨院也终于修缮完毕,搬家的事再次提上了日程。当她从住了一个月的大杂院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时,赵芹、张大妈几户邻居脸上难掩笑意。
倒不是她们多嫌弃陈安,而是此前陈安天天煮白菜当饭,她们家偶尔炖点肉、炒个荤菜,都得特意把门窗关紧,生怕香味飘到陈安屋里。
陈安对此毫不知情,压根没察觉自己这个月的“白菜日常”,竟给邻居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
此刻的她,正拎着两大包行李,脚步轻快地往新住处走。因为装修时已经跟街道办报备过开门事宜,所以她没去大杂院的正门,而是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小跨院的专属院门。
其实,小跨院修缮的事,早就被大杂院里的人看在眼里。自打看见小跨院翻新,不少人心里就打起了算盘,轧钢厂的六级钳工程费就是其中一个。
程费在厂里是技术骨干,六级工的待遇算是相当不错的,每个月工资足足有96元,养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可再宽裕的日子,也解不了他的住房愁。
一家六口挤在两间不足二十平的房里,大儿子已经二十出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连个房间都隔不出来。每次姑娘家托人来打听情况,一提到住房,亲事就多半没了下文,程费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他找街道办申请住房,前前后后去看了三四处空房,要么是邻居不省心,要么是房子不合心意。更别提他还有自己的盘算:“大儿子以后是要给我们老两口养老的,哪能跟我们分开住?住得远了,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照应不上。”
次数跑多了,负责住房分配的钱苗也被他缠得没了办法,最后只能松口安抚:“程师傅,您也别总跑了,我记着您的需求呢。要是你们大杂院这边有空房腾出来,不用您来问,我肯定第一时间给您捎信儿,这总行了吧?”
所以当看到小跨院开始修缮时,程费几乎认定这是街道办特意为他家准备的。这些天,他没事就琢磨着怎么安排新房:“那跨院看着小,之前可是正经的两间房,比咱们这厢房隔出来的宽敞多了,采光还好。听说还单独修了厕所,不用再大半夜的摸黑跑公厕,多方便!”
夫妻俩已经商量好了,等搬进跨院,现在这两间房子就留给孩子娶媳妇用。
这天下午,程费见小跨院的施工队撤了,便揣着提前准备好的申请材料,打算去街道办提住房的事。
可刚出门,他就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拎着行李径直走了进去。
程费盯着那扇关上的院门,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房子他早就当成了囊中之物,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丫头片子来截胡?
一股火气“噌”地就从脚底窜到了头顶,他拿着申请材料,也顾不上跟街坊打招呼,怒气冲冲地朝着街道办的方向快步走去。
程费一脚踹开街道办的门,手里的申请材料“啪”地拍在钱苗的办公桌上,声音里满是火气:“钱同志!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我为了分套合适的房子,在你这儿排了大半年队,每次来你都说‘再等等’,我等了!现在咱们大杂院旁边的小跨院修好了,怎么转头就让个黄毛丫头住进去了?”
“我是轧钢厂的六级工,我爱人也是轧钢厂的正式工。可我们一家六口挤在两间不足二十平的破房里,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大儿子都二十出头了,谈个对象人家一打听住房就黄!凭啥不分给我家,倒把那么大的跨院分给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这事儿你今天必须说清楚!?”
钱苗正低头整理文件,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抬头见是程费,又看他满脸通红的模样,先端了杯凉水递过去:“程师傅,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我怎么能不急!”程费没接水杯,双手撑着桌子往前探,“那房子我都盘算好了,给我儿子当婚房正好,现在倒好,让人捷足先登了!你说说,这分配到底讲不讲规矩?”
钱苗原本还耐着性子听,见程费越说越激动,便放下手里的钢笔,抬眼看向他,无奈道:“程师傅,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前两个月那跨院还没修的时候,我特意带你去看过一次,是你自己嫌弃说‘这破屋没法住人,收拾起来费钱又费劲儿’,主动说不考虑的,怎么现在倒反过来闹上了?”
“我那是嫌它没修!”程费气得脖子都红了,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当初你给我们看的时候,就是个连门窗都没了的破院,现在给那小丫头住,又修又建的,待遇差这么多!好啊,我看那丫头就是你们的关系户,不然凭啥给她搞特殊?你们这是瞧不起我们一线工人!我要去区里举报你们徇私!”
这话一出口,钱苗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程师傅,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在街道办干了五年,从没做过违规的事。再说了,那跨院你还真没资格分——它根本就不是公房,就算你找遍区里,也没地方说理去!”
“不是公房?”程费像是听到了笑话,冷笑一声,双手往腰上一叉,“钱苗,你以为我是刚进城的乡下人,随便你糊弄啊?
我在这院住了十几年,还能不知道?那房子原先就是我们轧钢厂那个坏分子的,后来他被下放了,房子就被你们街道办回收了,怎么现在就不是公房了?
你之前带我去看房,后来又派街道的施工队去修,这不是公房是什么?你就是拿公共资源做人情!”
“施工队是街道帮忙联系的,但维修费、材料费,都是住进去的姑娘自己掏的!”钱苗压着怒气解释,“这小跨院,是人姑娘用自己的私房,跟街道办申请置换的,手续全在我这档案柜里,随时能查。这次修缮也是她自己打报告申请的,所有费用都是从她自己出,跟街道的公房分配一点关系都没有,修好自然该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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